一早醒来,天光已然大亮,春日里暖融融的阳光从重重青花绫海棠春睡纱帐的缝隙钻入室内,拥上了水色莲花妆缎丝被。苏晏拥着被子坐起,手指绞着垂在身前的几缕长发,昨日与父亲夜谈睡得晚了,又一夜多梦,睡不安稳,苏晏晃晃脑袋想让自己头脑清醒些,又用纤细的手指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内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鹅黄绣着素白玉兰花纱裙,苔绿色银色掐牙背子的婢女走进房来,白净的鹅蛋脸,眉目清秀,鬓边簪了几朵玉兰花,步履款款,远远望去,整个人也成了一朵花,此人便是自幼服侍苏晏的近身婢女玉鸢。
“小姐醒了。”玉鸢将水盆放在房间一旁的架子上。
“衣裳上的玉兰花挺好看的。”苏晏笑道,“鬓边又簪玉兰倒有些俗了,前几日给你的那套白玉芙蓉的珠花就很好,也配你的衣裳。”说着踩了素白缎面的绣鞋下地,换上了一身淡紫色银线绣玉簪花的衣裙,又换了同色绣鞋,坐在妆台前的绣墩上用篦子一点点将长发篦顺。
“小姐,我来吧。”玉鸢取过梳子,替苏晏绾了个玲珑发髻,一只淡紫茶花戏蝶长流苏步摇嵌入发间,,恍若彩蝶萦绕发髻飞舞,发髻前还零星点缀着几朵同色水晶花,额前顺着发际线编了两条细细的麻花辫装点在额前,又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式的耳坠替苏晏戴上。玉鸢将雪白的锦帕在玫瑰花水里浸了浸,又拧干递给苏晏:“小姐擦把脸吧。”苏晏净了脸,又将帕子递回给玉鸢:“你服侍公子梳洗吧。”又走至床前,轻轻摇了摇尚在睡梦中的苏瀚:“瀚儿,起床了,自己穿衣服起来。”苏瀚揉了揉惺松的睡眼,一骨碌爬起来,一面自己取了衣裳换,又一面拿过玉鸢递上的帕子擦脸。
是日也,天朗气清,和风送爽,苏晏坐在花园里一面看着苏瀚一笔一划地临着字帖,一面翻着书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似羽毛一般,轻轻的拂过人们的面,抓挠着人们的心,令人感觉无比的惬意。苏晏取过苏瀚新临的字,仔细端详了一番:“嗯,大有进步啊。“说着,执着苏瀚的手又示范了几个字:“像这样,顿笔更有力些······”“还是姐姐的字好看!”苏瀚拍掌笑道。
届时,李管家手执一封信匆匆赶往园内:“小姐,城外的几个庄子开春遭了霜冻了······”说着朝苏晏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苏晏起身嘱咐苏瀚到:“你继续练着,姐姐去去就来。“
苏晏随李管家到一僻静处,李管家开口道:“小姐,方才不知什么人往咱么府上送了封信,这既无称呼,也无落款······”
苏晏抽出信纸,展开来看,只见上面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着:
塞外金鼓未曾罢,
萧关朔风卷春杉。
折戟残旌连朔漠,
胡琴琵琶过三关。
桃李熏风萦玉馆,
霓裳羽衣绕楼船。
春风一幸梨花漫,
三月南渡稍嫌姗。
信纸上尚还留存着熟悉的墨香。
“李叔,快去将这信烧了,再派个可靠的人打听一下今日朝堂之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苏晏急切地道。
“是,小姐。”李管家恭敬地答道。
“先别走漏了风声,您也要神色如常。”
“这是自然的,小姐放心吧,我也是跟了国公多年的。”
苏晏理了理衣摆,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旋即穿过花枝掩映的门洞,回到花园中。
“姐姐!”苏瀚手中还抓着毛笔,笑着迎上来。
“姐姐,有段书我看不懂,你能讲给我听吗?”大眼睛忽闪忽闪着,充满了纯真。
苏晏接过书来,只见是《史记》之中李广叛逃匈奴一段。
苏晏一见,不由得一惊,手一抖,书也摔在了地上。
“姐姐你怎么了?”苏瀚摇着姐姐的袖子急切问道。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有点乏了吧。姐姐先回房歇会。”
回到房间,苏晏快速到书房中将府内几年的账本取出,核对了府中的现银,又命管事取出府里的银票,收拾出自己与苏瀚的贴身衣物打成包裹。
“小姐。”玉鸢快步跑入房内,“出大事了,李管事急着见您。”
“小姐!”李管家领着府中一名侍卫步入房内,“果然出大事了!”
“小姐,陆家出大事了。”侍卫行了个礼,“北疆兵败,圣上今日下旨要追责陆家呢!李氏在朝堂上告发陆将军私通外敌,罪当处斩!陆将军与表少爷及合族成年男子都要问斩,株连五族,家眷一律没为官奴,查封所有家产,陆老夫人一急之下便驾鹤西去了,现如今陆府门前都有骁骑军把守,卑职无能,打探不到里面的情形。”
“陆将军与表少爷,还未抵达京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李管家接口道。
“折戟残旌连朔漠”果然是应验了吗,苏晏静默着,北疆兵败,姑父与陆羽没有回京城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眼下的一切明显是有人陷害,他们的野心也绝对不止是陆家,但在疆场这种地方他们下黑手岂不是更加容易,如果姑父和陆羽逃出生天,回京申诉,那则正好是请君入瓮······为今之计如何通知姑父他们千万不要回景都呢?
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至,便有身着葱绿色锦衣,墨色软甲,黑色皂靴的士兵团团将苏府围住,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马儿鬃毛柔顺,通体雪白,四蹄稳健有力,名号“腾云骢”,乃西覃贡品。马上的人身着金缕绣白虎官服,黑色长靴上还用金线绣了一对狮子戏绣球的图样,此人个头虽不高,但一派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之感。“圣旨到!苏家的人出来,跪接圣旨!”他大声喝道。
此刻,苏晏正默默盘算着,这把火迟早要烧到苏家,府中的人是否也要尽早安排······忽地,一名男仆急匆匆冲进院子:“小姐,圣旨到,快准备接旨吧。”
苏晏理了理衣裙,带着李管家并几个国公府的老人接出仪门:“臣女苏晏,恭请圣安。”提起长裙俯身行礼,李管事等人也随着下拜行礼。
“怎么只有苏小姐一个人呢,苏公子呢?陛下圣旨怎么不出来迎接,可是藐视君上吗?”耳畔传来的声音形同鬼魅,这声音和他的主人一样令苏晏觉得恶心。
“马大将军说的是哪里话,幼弟卧病在床不便前来罢了。”苏晏温婉道。
“苏公子又病了,看来苏家长不了啊!”马祺摇了摇头,脸上摆出一副猥琐的笑容。
“将军有公务在身,臣女就不耽误将军公干了!”苏晏竭力忍着满腔的怒火,保持着脸上淡淡的微笑。
“那好啊!苏家上下接旨。”马祺大声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疆兵败,景国国威尽丧,黎民陷于水火,朕心痛惜。近刑部查明皆系陆家父子私通外敌,叛国大罪,罪无可恕。英国公苏昭兼领兵部,未查此贼狼子野心,实为误国,朝堂重地,口出妄言,替奸佞辩驳,是为不忠。念其祖上之功,两朝元老,从宽处置,自即日起交出兵权,暂停一切职务,府中闭门思过。钦此。”
“陛下仁慈,臣女替父谢主隆恩。“苏晏深深叩头行礼,李管事等人也随之俯身磕头如仪。
“啊呀,苏小姐,早就听闻苏府风水宜人,如今正是个闭门思过的好所在啊!英国公为朝廷劳碌多年,如今终究有机会歇上一歇了啊!”马祺难掩一脸的得意忘形之色,“平素国公劳碌,连一同喝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实在是可惜了啊。如今陛下命我把守英国公府,也是了了本将军多年的一桩夙愿啊!”
“马大将军说的是,想当年我苏府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苏府的景致隔着院墙欣赏也别有一番风味,将军请便。”说着,苏晏令人关闭府门绝尘而去。
“哼,英国公这个老匹夫几次三番碍我的事也就罢了,苏晏这个小妮子也敢嘲讽本将军!她还以为是以前的苏家!”马祺气得破口大骂,左右立即上前宽慰奉承。英国公府的大门,依旧是庄严肃穆,经历数代风霜,任由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看过《苏晏传》的朋友大概都会喜欢贺龄君苏晏的形象吧,夕颜窗下描绘的太生动形象了,叫人不得不爱。看《苏晏传》的过程很容易将自己代入进去,跟随主角经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