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蛇祭化蛟 著

大白鹅一下子落在我身后，它丹红的脚蹼踩在我的影子上，见了那形状，大白鹅支绌着脖子，拱起了翅膀，一副进入戒备状态的模样，顺着影子踩得咚咚作响。

片刻后，大白鹅乌漆黑豆大的眼珠子幽幽地对准我扑了过来。

被鹅啄上一口，疼得很，更何况鹅不是啄一口就会停嘴，它会不停地撵着你。

我本能地就想躲开，但脑海里那道沉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待这别动。”

听迟霄也这么说，我只好僵着看大白鹅扑了上来，对着我啄咬了好几口，我疼得直抽气，可一动也不敢动。

比起疼痛，我更多的是害怕。

看差不多了，奶奶手里端着一盆饲料，将那只大白鹅吸引了过去。她回过头打量了我一下，沙哑的声音低道：“行了，跟我进来吧。”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再看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那蜿蜒着的长蛇影子消失不见了。

青天白影，院里热得发了闷，我擦了一把冷汗，感觉像做梦一样。

不敢一个人呆着，我连忙跟上奶奶，急切地询问：“奶奶，你听说过蛇纹玉镯吗？”

奶奶走在前面的脚步顿了顿，她佝偻着身子，从胸腔里深深叹了一口混沌的气。

她转过头看着我，那布满皱纹的眼眶骨盛着发灰的瞳孔，流露出惧意：“该来的还是来了。我总想着能躲过去，但还是养了这只鹅十八年，最终仍旧派上了用场。”

“奶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说到最后，我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

奶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她一言不发地带着我进了里屋，从床底下掏出一个蓝布底白纹的包裹。

奶奶打开包裹上头的结，里面是一方老旧的乌木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木刻的彩纹还十分鲜活。

“这是薛灵婆当时给你的，说是能庇护你平安，但不到万不得已……”奶奶说到这里，眼里蓄上泪花，她望着我的眼里充满了忧虑，“说到底，这都是祖宗作的孽哟！”

我拍了拍奶奶的背，扶着她坐在了床边上，她伸出手将我的手合在掌心里，捶足顿胸道：“这世上，要真有因果报应，为什么不报应在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身上！要你一个女娃娃来承受这些！你是无辜的啊我可怜的囡囡！”

我摩挲着奶奶的手背安慰她，心里更是疑惑：“奶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奶奶抬手擦了把泪花，她站起身来，蹒跚着步子往外走道：“你刚放学回来，还没吃饭吧？奶奶现在给你做点吃的去，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去一趟薛灵婆徒弟家。”

“你还不知道吧？薛灵婆的徒弟继承了她的衣钵，现在也是咱们村有名的灵婆了。”

我跟着站起身来，心里仍旧记着迟霄说的话：“迟霄说得先找到那副蛇柩。”

奶奶却径直打断了我，沉着声道：“你离那东西远点，也别费心找了。那副东西，早被雷劈了。”

我还想再问，但是奶奶的身影已经进了厨房，明显不愿意我问有关蛇柩的事。

“把盒子打开，往玉镯上滴上你的一滴血。”迟霄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才回过神，想起来奶奶家最重要的事，是拿到蛇纹玉镯。我赶忙回过身，打开奶奶拿出来的那方木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方黑玉玉镯。

玉镯玉质通透，雕刻成鳞片的蛇纹蜿蜒着铺满了整只玉镯，蛇头探出了玉镯之外，轻轻枕在玉镯边上，像盘着自己的尾巴安睡。

整只玉镯雕刻得栩栩如生，我看得正入神。

忽然，那蛇头睁开了眼睛，花纹竖瞳散着奇异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骤然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手里的玉镯摔在地上。

阳光穿过老旧的雕花木窗，窗外的大白鹅扯着嗓子嚎了几声，我才一下子回了神，赶紧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藤篮里找到了奶奶的绣花针，取出针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滴在那黑纹玉镯上，顷刻间汇入鳞片状的玉纹里，飞快蔓延到了整只镯子，等到了汇合处，鲜红的血色彻底融合进了玉镯，盘踞的蛇好像被注入了灵魂。

我眼前诡异的红光一闪，看不清了，只感知到唇上落了个冰凉的触物。

等我恢复了视线，迟霄俊削似的眉眼近在咫尺，他的轻轻唇贴着我，片刻后分离，他薄唇一弯，露一声叹息：“白沁，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