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一棵槐树,不知哪一天有了神识。
都说妖精修行不可沾染红尘,我却偏爱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终究没能得过一次圆满。
大橘这猫妖,自从我救了他后,他就常在我身边聒噪。
「再动凡心你就真要死了。」
我笑他操心太多,始终不懂他藏在话里的隐秘心思。
直到他和白无常做了一场交易……
1
我是一棵还算风姿绰约的槐树,此刻有只小虫正在我的枝干上爬,痒痒的,风一吹,我痒得忍不住颤抖起来,抖落一地白花。正在这个时候,他走了进来。
男人温柔的手将小虫轻轻取下,我顿时觉得通体舒泰了许多,大大舒了口气,定住了心神,这才沉下了心细细打量起他。
他看似年纪并不很大,于人类而言不过刚入中年,但头上隐约已现银丝:「哦,是个大叔啊。」我暗暗在心里叹了句。
不知是从雷泽华胥还是共工触天开始的,反正我突然有一天就有了神识。
我在这个院子里不知站了多少年,很是寂寞。
有时连睡觉都烦了,就探了枝条去院墙外听那说书先生讲聊斋,很是羡慕女妖与年轻书生的情事。
见这中年男人虽也是一副文静模样,但华发早生,多少有些失望。
2
男人似乎是来做生意的,租了这小院暂做落脚之处。
他好像一个人在这个镇子上,有时忙碌,有时外出,也有时清闲。
曲本子里讲的书生意气高洁,我便不喜欢书生的身上还粘着铜臭味,迎来送往皆是生意。
但是他会在闲下来的时候,给我浇浇水,培培木,会言语温柔地夸我的花很漂亮,也会轻轻地抚摸我的枝干,诉说他的心事,讲讲他在外面的见闻与经历。
看惯了小院四角的天空,他的故事常常让我沉浸其中,忘了他是个商人。
树是没有心的,可久了我竟也生出些那慵懒的大橘猫的感觉。
大橘本是只野猫,许多年前刚修道时瘦弱不堪,四处被欺时无意中来到我这里,彼时我也不过刚得神识,勉强也可护佑它一二,这些年来倒在我附近住下了。
「你是棵树,树扎根在这里,动了凡心是会死的。」在他回家乡处理事情的第三天,大橘看我有些魂不守舍,挠了我两爪子提醒我。
我总想起我等着那男人的光景,总是等待着,等着他忙完了给我挠痒痒,等着他坐在树下,看他讲自己的事的时候或沉静或波动时的样子,在那个时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一样有悸动的心跳。
「可是我心里痛,我想知道他的消息。」我低声嘟囔着
「你又没有心。」
「我就是觉得痛!」我枝叶剧烈地颤抖地,差点把大橘抖到地上。
大橘甩了甩身上的毛,白了我两眼:「出息!白在这里站了这几百年!」。
复又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写封信给他吧。」
大橘这次寻的主人是个教书先生,在他膝上混了几年,大橘也算是学了些学问。
「谢谢你。」我觉得感激。
「写什么?写你想他?」大橘瞥了我一眼。
「别!别!别让他知道。」我有些着急。
「其实知不知道都一样,生意场中的人,家中必不少娇妻美妾,怎么会想起你一棵槐树!更何况,他也仅仅知道你是棵树。」
「可是,可是他夸我的花很好看,也说喜欢坐在树下时心静的感觉。」我心下苍凉地清楚明白,可口中却不服气。
「因为他独在异乡,无人可倾诉!」大橘试图点醒我。
「成年人类的是是非非与人情世故,有几个是能真正交心交意的?也不过对棵树聊表心怀,以疏淤情。你虽不曾入世,话本子大抵也听了不少了,当个局外看客吧!」大橘怒我不争。
「我不想……」
后来大橘以邻居的名义给他写了封调侃他风流韵事的书信,想要套一套他家中妻妾之事,倒是真将我的心思藏了个严严实实,但是却得到了他严厉的回复,大有从此断绝来往之意。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又惶恐又心疼。
「他不是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吗?你自己问问他不行吗?」大橘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也颇为烦躁。
是的,我现在能幻出个女身出来了,但是时间很短,也极耗精元。
我不好再叨扰大橘,就只能数着自己的叶子,一天天地等着他回来。
如果现实生活中能够出现《槐南一梦》中的人物永镇大橘就好了,大概是不会有了。假装成熟的芒果塑造人物非常成功,让人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