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雷鸣,常家大院门口铺满了一地的炮竹碎纸屑。
大红的绫罗如条赤龙一般绕着常家大院各房头一圈,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别提多隆重了。一旁的偏院中,牛羊嘴中都缠住了布条,屠夫手起刀落不留一点痕迹,厨房中来来往往比往日过年都热闹了三分。
觥筹交错是常家父子之事,安排住所则是管家常四的本分,防患未然是张友华的事。至于张友能在则一股烟儿钻进了厨房,说是检查为县太爷准备的菜肴以防有人图谋不轨,实际上说是偷吃也毫不过分。不过谁让他是表少爷,吃点喝点也不过分。
“咦,老刘,亏你号称是给府台大人掌过勺的大师傅,这菜这么清淡,是不是忘了放油!”
张友能拿起一根鸡腿,丢入口中咀嚼过后,连骨头都没吐出来,脸色却有些不满意。
这掌勺的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干,你个猴崽子,知道个屁,这鸡肉本身就油腻多,做清淡了才算本事!不知道少在这边胡咧咧!”
张友能嘿嘿一笑,又抄起一条鸡腿啃了起来,吃完之后舔舔嘴巴,才说道:“果然是这么回事,老刘没看出,你还真有几分本事啊!”说完转身去了旁边的灶台,这边灶台上的师傅比不上老刘,不过整治素菜还是有两手的,据说能把豆腐干弄成鸡肉的味道,受到了老太爷大力称赞。这老头属于那种老实做人,老实做事的家伙,用本事吃饭很少叽叽歪歪到处宣扬,乃至于外人很少知道这老头的手艺,张友能也是清楚他,只是看他一直摆弄各种豆腐白菜的,也就懒得理他。
“老头你这豆腐弄得再花哨,不也还是豆腐吗?你以为县太爷没吃过豆腐吗?”
张友能一边教训着,一边抓起碟子上弄好的菜肴丢入嘴中,这不入嘴可好,一入嘴,当真是惊得他有若天人,没想到这豆腐竟然这般丝滑,这般鲜嫩有若初冬之时从河里弄上来的小鱼儿,也如十月荠菜办鲜嫩。
“行啊,这菜可以啊,有门道啊!不过终究是豆腐,上不得席面,这一盘我就吃了吧,咱不能浪费粮食不是!”
张友华嘿嘿一笑,抄过盘子,三下五下干完了再说。
老头也不生气,他吃了也就吃了,再做就是了,只不过他伸手往油罐里一抄,发现菜油竟然没了,只得将油勺一丢,双手往身上的围裙上一抹,甩开就往外走。
“这是咋回事?你这老头怎么这般小气?少爷不过吃你一盘豆腐,你就留丢勺子不干了,似乎不太好吧!”
张友华一把抓住老头肩膀,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老头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见怪,只是摊摊手,指了指一边的油罐道:“少爷你想多了,没油了,做素菜要用上好的新鲜菜油,我这是去找管家爷讨要些新菜油。”
“这样!你早说啊!你看误会了不是。”张友华嘿嘿一笑道:“老家伙你该切豆腐就切豆腐,该洗白菜就洗白菜,少爷给你去弄菜油好了,这马上就大中午,不能让县太爷空着肚子等你不是!”说完他便跑出伙房,去找管家常四。
刚走半路上,看到不远处一个小院,里面放满了县太爷带来的那些油罐,不由得眼睛滴溜溜一转,心想要论新鲜库房那边的菜油都比不上县太爷的这些,何不弄些过来使用?反正现在还不是常家的,用了再说,若是不好用,也能帮表哥和这县太爷讨价还价一番,指不定省下不少钱呢。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一般走向附近一个油罐旁边。
还没带他走近,油罐中突然发出一阵轻轻地低语声:“现在该是我们亮亮刀子的时候了吗?”
张友能听到这声音顿时瞎了一条,脸色神情极度扭曲了好半天,才故作平静地说道:“还不是时候呢。”那油罐听到声音便不再言语,张友能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着着转身,飞快地想要离开此地,却又怕走到太快,打草惊蛇,值得踮起脚尖一点点往外走,这刚走出去没多久,却又转身而来,壮着胆子走到第二个油罐前,说道:“还不到时候呢。”里面轻轻嗯了一声,果然这里面不是只有一个人,张友能想到这里,伸手在罐子上做了一个记号之后,依次对着罐子说了个遍,只要有回应的统统被他标上了记号,待他来到最后一个油罐前后,也说了一句话,里面却是无人答应,张友能不敢含糊,又问了三两遍,确定里面没人之后,才悄悄掀开油罐,发现里面却是货真价实的菜油之后,便取了一壶,悄悄退了出去。
急匆匆抓来一个下人,将油壶硬塞过去,打发去了厨房之后,张友能找了个空隙,将常振邦拉道一边,将油罐中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常振邦听了之后,脸色一沉,让张友能找来管家常四,问道:“四叔,新上任的县太爷你见过没有?”
管家常四见常振邦一脸严肃,寻思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少爷你是不知道,这年头县太爷换的比小孩尿布都勤!老佛爷打了败仗没银子没有不能破了永不加赋的祖训,只能卖官鬻爵过日子了,可是那些买了官的家伙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都打算狠狠搜刮一下,大赚一笔,可是上面又盯得紧,一个不小心就被巡查御史抓住贪污的把柄进了大牢,可是新来的县太爷也是买来的官,自然想法设法地弄钱,这样一来,咱们文县的县太爷三年就换了五个,现在的这个县太爷仔细算来已经是第六个了,别看年轻,可是人家后台硬,走的是袁大人袁大总统的路子,腰杆自然比别人硬上几分。
“四叔,这县太爷你到底见过没有!”常振邦苦笑着说道。
管家常四笑了笑道:“少爷英明,去城里办事的时候也曾大老远地见过县太爷一两次,约莫是这个模样,不过县太爷坐的那玩意儿可是货真价实是县衙里的玩意儿。”
常振邦心说那玩意值不了几个钱,就是丢了,也不心痛,只是这县太爷如此不轨,真的倒也不好说杀就杀。
管家常四察言观色,觉得少爷有些心事,小声问道:“怎么少爷觉得哪里不妥?”
常振邦苦笑道:“四叔,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县太爷太年轻了,叫我心里窝火,感觉这小子不会是假的吧!”
管家常四嘿嘿一笑,心说少爷还是少年心性,见不得别人的好,不过嘴上却道:“古时候,甘罗十二岁为秦朝宰相,姜子牙七十二岁才当官,人生境遇不同,少爷也不要太过挂怀的好,说不定少爷日后还是封疆大吏呢?”
打发了常四,常振邦立马带着张友能,张友华两兄弟径直去了伙房那边,找来几个小伙子在院落中架起几口大锅,倒满了菜油,煮的滚烫冒烟,下人们不知道大少爷发得什么疯,不过却也不便多嘴。
待这几口大锅中的菜油从慢慢一锅变为半锅之后,张家两兄弟趁人不注意,便抬着大锅,悄悄来到那些大油罐前面,按照记号依次给每个油罐中倒入油水,这么滚烫的油水,一倒进去,里面的人来不及喊叫,便一个个被烫死了。
确定里面的人都死透了之后,常振邦才换上一脸古怪的笑容,从新进了大厅,陪着父亲,继续和县太爷寒暄。
酒菜上席,大家更是吃的宾主尽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县太爷也打开了话匣子,问起了陈家庄一战的经过,常振邦嘿嘿一笑,道:“大人明鉴,那日小弟听到枪声,便按照乡约,带着咱老常家的人手赶往老陈家,谁知道这大老黑这么不禁打,三两枪就吓跑了。其实也说不得什么啊,哈哈~!”
县太爷嘿嘿一笑道:“大老黑作乱文县十余载,却被你三两枪打跑,老弟如此神勇,怎么还让这些黑风寨的山贼偷了粮食?老常家该不会通匪暴露了,演的一出苦肉计吧!”
常老爷一听这话,吓得面如死灰,通匪可是大罪,县太爷别看年纪轻轻一句话就将常家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就攥到了手心里,想死想活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县太爷倒是很轻松,拿起桌子上的小酒盅,喝了一口,美美地品了起来。
常振邦心中暗自冷笑,常老爷颤巍巍地伸出两个手指头朝着县太爷点去,却被常振邦一把拉住,随即招来张华能,让他取出当日的口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等着县太爷道:“大人请看这口袋。”
“哦?”
这一切都被县太爷看在眼里,只见他笑着拿过口袋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同,径直的丢给了常振邦,道:“不过是一个口袋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这个口袋能出口说话为你辩解不成?”
常振邦嘿嘿一笑,将口袋对着日光迎风一抖,口袋上隐隐然显出了一个大大的“张”字,这“张”字不小,但若不注意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县太爷一愣。
常振邦道:“张家是我舅家,前些日子进城卖粮食,天色晚了便放到了我家,那天张家来取粮食,半路上遇到了山贼的车马,问了几句,发生了矛盾,这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将这伙偷粮食的小偷尽数拿下,说来都是天意啊!”
县太爷微微一笑,道:“天意如此啊,让大老黑遇上了老弟,烧了他的山寨,也是他命不好!”
“可不是,大老黑从老陈家弄来的粮草,被小弟取了,可不就相当于烧了他的山寨!小弟倒是真想烧了大老黑的山寨,弥补一下家用啊!呵呵!”
“老弟真的会说,大老黑这个贼头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了几十年,山寨中收拢了不少金银吧,想不到竟然只够老弟弥补家用的,呵呵,除了造反真不知道老弟什么家用居然这么大的开支!”
“大人你是不知道,大老黑勾结内贼不知道偷了我们老常家多少粮食,想我老常家在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是头名大户,现在被他这么一闹,十里八乡的都说我们老常家没落了!这人真是该杀!若不亲手火烧了黑风寨,实难解我心头之恨!”
县太爷看他说的坚决,又是咬牙,又是切齿,真极了,本该放心才是,可是这县太爷总觉得哪里不对,事儿不能这么巧合,那这小子绝对不是个安稳人物,不早点解决说不定还真是个祸害,想到这里嘿嘿一笑道:“不管老弟剿了黑风寨是真是假,总是大大地灭了那无知山贼的锐气,安定了文县一方的平安,也为我这个做父母官的出了口恶气,涨了涨脸面,文县的警备队筹建完备,正是用人之际,不若老弟你来帮帮我如何?!不为别的,就借老弟的威名,为那些儿郎壮壮胆!”
常振邦颇有深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着实有些闹不明白这县太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像他的身份还有那些油罐一样,不过看他说话不似作假不若应承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说乱世之中兵为王,手头若是有一只稍稍正规点的兵队,对自己对老常家都不是一件坏事,就算这县太爷是假的,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不损失什么。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道:“县大老爷如此抬爱,小民自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
“哈哈,老弟啊,皇上都改叫大总统了,这知县老爷都改叫县知事或县长了,再叫县太爷可是要犯错误的啊!”
县太爷哈哈一笑,猛然站了起来,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委任状,咳嗽了几声,扯开嗓子道:“文县县知事公署,兹任命常振邦为文县警备团督办,此状。”
常振邦忙站起来,双手高举过头,接过委任状,道:“谢知事大人提携,卑职常振邦必定不负大人所托!”
县太爷道:“老弟,我可是看好你哦,希望你我兄弟二人将这文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也让袁大总统看看兄弟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常振邦刚要奉承了几句,门外一阵喧闹,县太爷身边的一个亲随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知事大人,公署送来紧急密报。”说着便当着常振邦父子,将一封电报递了过去。
县太爷看了常振邦一眼,转身扯开电报,脸色一下子变了,回身拱手道:“公署有些紧急公务需要兄弟处理一下,得罪之处还望老叔老弟多多包涵!”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常老爷很是客气的居然陪着他一直出了常家村三十里外。
懵懂独狼编写的《狼督军》全程高能,从开头就已经足够的吸引人,更别说是常振邦陈蝶的故事线出现之后更加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