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惊华雨落落 著

刘胤自去了寝宫，而秦婉妍则继续在灯下翻看着那一页页密报。

夜幕已深，但盏盏宫灯如天河一般，别有风味，这里是世间最为尊贵和富有的地方，那些着锦繁花都绽放着不同一般的华丽，但是风光的背后，却是难以想象的险恶。

是夜，大理寺的官员连夜入宫，奏报在宫女凝平的尸身上有重大发现，承乾宫熄灭的宫灯重新燃起，侍寝的云贵妃亲自伺候陛下起榻。

已在自己房里安寝的秦婉妍透过窗户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正殿，唇角挑起一抹微笑便又闭上了眼睛，云贵妃今夜怕是不能安睡了。

第二天让后宫震惊的消息是，昭阳殿云贵妃贴身宫女的死因最后居然查出是李福德所为。

含辰殿的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当后宫众人还在震惊时，云皇后已经在思考对策了。大理寺的人前脚入宫禀报，她后脚便知道了具体的消息。

李福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云皇后的脸色，虽然皇后依旧笑意温厚，但是他心底明白，皇后正恼怒呢。含辰殿里十分安静，所有婢仆侍奉得更为小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着云雾茶却一口没喝的云皇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李福全，温婉问道：“贵妃可回昭阳殿了？”

“陛下上朝后，贵妃娘娘便回了昭阳殿。”

云皇后闻言目光一动，但是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事，“大理寺入宫禀报之后，陛下可有派人去昭阳殿拿人？”

李福全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没有派人捉拿李福德？”云皇后低声呢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清丽的眸子里笑意全无，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他居然如此护着她！”

李福全有些茫然地看着皇后发怒，哪怕他已伺候皇后多年，亦未想通此中关节。这时有一个女官步履匆匆地走进来，面色有些苍白，她行礼后小声禀报道：“娘娘，昭阳殿传来消息，云贵妃在正殿传杖处置李福德，说是打死不论。”

闻言李福全大惊失色，他和李福德本是亲兄弟，云家于他们有大恩，是以才净身入宫，专为云家主子办事，向来忠心。听到李福德要被杖毙，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中含泪的看着云皇后。

然而云皇后却闭了闭眼，掩住了眼中的愤怒和疲惫，“没用了，李福德保不住了。”

“没想到他居然是铁了心要保云淑清。”云皇后的话像是牙缝里迸出来的一般，“难道他就真的如此爱她么？”

云皇后的声音虽小，但李福全离得近，自然听得真切。他伺候云皇后多年，知道皇后隐痛为何，哪怕是争过了嫡姐坐上了这后宫正位，哪怕是手段通天将这后宫管得滴水不漏，哪怕是端庄贤淑得臣民褒奖，却无法换得那人的凝眸。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真骄纵的嫡姐受尽那人的宠爱，宠冠后宫。如何能不恨呢？

她一手设计了庄妃小产，并将所有矛头指向了云贵妃，可惜的是没有料到横空杀出一个秦婉妍，竟将血根草的疑点摆在了庄、贵二妃面前。凝平的尸体浮上来本来是为了坐实畏罪自杀的罪名，却没想到大理寺居然在凝平尸身上查到了李福德。她本是设局之人，如今却被陷入局中，还断了一条臂膀。

云皇后到底不是普通人，不过短暂几息之间，她已经平复了心情。目光轻轻掠了李福全一眼，叹道：“为今之计，便是保你了。”

李福全愕然抬头，“娘娘的意思是此事的最终目的是对付奴才？”

说到这里云皇后也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疑惑，招手让李福全过来轻声吩咐了一句。

所谓当局者迷，云皇后的疑惑是因为她身在局中，而在局外旁观的秦婉妍却将一切看得十分清透，庄妃小产后一起证据都指向了云贵妃，但是陛下对她没有丝毫惩治，恩宠如旧，只命人提审凝平，高无庸当日提点她若是庄妃对云贵妃有怨言皆为‘胡言乱语’，足见陛下对贵妃的维护。但正因这点维护，云皇后才更加想要除掉云贵妃。

秦婉妍叹息一声，看来这后宫中最清醒最无情的人还是那九五之尊，居然洞悉人性，且能将别人对他的感情利用到如斯地步。

云氏二女一后一妃独霸后宫已久，皇后沉稳，贵妃率性，但是姐妹间感情很好。只是经过这事之后，再好的感情也要灰飞烟灭了吧。

正沉思间，已经下朝的刘胤却跨步入殿，她尚来不及行礼，刘胤已经一挥手，“免了。”

“你昨日劝朕不要让大理寺的人捉拿李福德，但是李福德今日被云贵妃杖毙了，横竖都是死。又有何意义？”刘胤在高无庸的服侍下换了常服，狭长的眼角瞟了秦婉妍一眼，问道。

秦婉妍抿唇一笑，“陛下维护贵妃的姿态的已经很明显了，何不维护得彻底一点？”

凝平的死已经查到了李福德身上，后宫皆知李福德是贵妃的人，但秦婉妍却依旧劝刘胤让云贵妃自己处理而不让大理寺插手，这么明显的偏袒想必会让庄妃气闷，但是更气闷的则是含辰殿那位。

闻言刘胤轻轻挑眉，“贵妃率性骄纵，但是并不蠢，她送的汤被人发现了血根草，还下了庄妃的胎，身边的大太监却杀了凝平。这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是谁陷害她她已经心知肚明。不过她心思太浅，盛怒之下杖杀了李福德，反而没了人证。”

秦婉妍扬了扬手中的纸笺，“根据情报上说，云家于李福全兄弟有恩，倒不如说是云皇后于他们有恩，就算李福德活着，怕也不会将自己亲哥哥供出来。依奴婢看，他死了比活着有用。”

刘胤眸色深沉地看着秦婉妍，半晌后方挑了挑嘴角，“你在掖庭十年，居然还能有如此眼界……难道说那预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