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Ⅰ白松露巧克力 著

脑海里涉谷千山万水，而与现实中不过几分钟的发呆。

帕特考试将军与安浮尘相对无言。

沉默了许久，帕特考斯将军拿出香烟，并递给安浮尘一支。

安浮尘摆摆手拒绝，将军却替他点燃：“怎么，戒了？”

安浮尘点点头。以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总抽烟，有时候坐在基地的顶层，一抽就是一下午，走到时候总是留下一地的烟头。

白若雅为此生气过很多次，安浮尘都没有戒掉。直到失去了白若雅，安浮尘才懂得了白若雅对他的好，从此再也不沾烟酒。

“拿着吧。”将军幽幽地吐了个烟圈，低声道：“其实我也很多年没抽烟了，自从有了晚宁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安浮尘沉默着接过香烟，抽了一口却被呛到，狼狈地咳嗽出声。晚宁，他知道的。

以前在基地的时候抽烟也被将军训斥过很多次，他记得帕特考斯将军从不抽烟。因为帕特考斯将军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儿，怯生生的不愿意见人，所以他也只是知道将军有个叫小女儿，而且很疼爱她。

“你知道吗，”帕特考斯将军吸了一口烟，烟头在黑暗中明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当年我们在基地背后的山里找到云龙的时候，距离你的离开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们去将云龙带回基地后，看到云龙的那一身伤真的很佩服你。”

“有什么可佩服的，我就是个不听命令的士兵，那种讨人厌的刺儿头！”安浮尘也吸了一口烟，烟头散发出微弱的红光，“我什么都做不好，除了给别人添麻烦，我似乎也只会给人添麻烦了。”

“添麻烦吗……”将军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都没有责怪你那时候违抗命令，你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战士，不是个好的士兵。但是，你却是人类的英雄。在这个末世里，我们所需要的不是听话的士兵，而是你这样伟大的英雄。”

将军弹了弹烟灰，又接着说：“当初我们所有人都没料想到，那头怪兽，雅玛拉奇居然那么大。甚至它的体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四十七万八千吨的体积，还有三颗头颅。那种时候，失败与牺牲都已经成为了必然。”

“……”安浮尘沉默着，香烟几乎都要烧到了手指头。

将军吸了最后一口烟，幽幽地吐出烟雾后继续说：“可你成功了，在机甲失去了一条右臂，动力衰减百分之四十，副驾驶死亡并且操作系统损毁一半的情况下，你依旧以决然之势斩杀了怪兽。这是一个奇迹！只有你才能创造的奇迹。”

安浮尘摇摇头，眼泪早已经打湿了眼眶：“这不是奇迹，我也不是什么英雄。我连男朋友的职责都履行不好，还配做什么英雄！”

将军冷笑，接着大声道：“那你想过白若雅没有？”

安浮尘一怔。

“白若雅，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全人类的英雄！”将军大声道，“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却用她瘦弱了身体庇护了整个人类！”

“而你呢安浮尘？我一直以为你是英雄是奇迹，可我突然发现我错了，你真的什么都不是。”帕特考斯将军紧紧盯着安浮尘的眼睛，“你是污点，是人类的英雄白若雅一生当中唯一的污点！”

“我不是她的污点！”安浮尘握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就是她的污点！”帕特考斯将军毫不留情地用语言一点一点刺穿安浮尘的皮肤肌理，将他刺得血肉模糊：“白若雅是我们的英雄，在最危难的时刻她选择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怪兽前进的利爪下，庇护了我们所有幸存下来的人类！她在庇护人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呢安浮尘？你在拖她的后腿！在她牺牲后，你又在做什么呢？你在践踏她的荣耀！”

安浮尘脸色苍白，却无言以对，一字一句全都像刀子一样刺入他的胸膛。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在混吃等死，在颓废，在悼念，在守着回忆生不如死……

白若雅从来没有希望过他这样，白若雅只想保护着幸存下来的人们，期待有一天彻底将怪兽赶出这个世界，然后和他结婚生子，安静的度过一生。

即使是最后死亡的时刻，白若雅也是以不容置疑的英雄之态死去的！

云龙机甲，是白若雅的骄傲，是白若雅的勋章。在白若雅的操控下，云龙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纪录，庇护了人们一次又一次。云龙，是她的荣耀！

可他呢？骄傲自满，自以为是，不服从命令害得白若雅牺牲，最后还抛弃了云龙，抛弃了她的荣耀！

安浮尘痛苦的低下头，眼泪止不住的流。

帕特考斯将军推开车门走下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安浮尘，怪兽的进攻越来越频繁，想必你也听到过有这样的流言吧。怪兽的总攻就要来了，人类很快就会彻底灭绝了。到时候，你会怎么做呢？是像你妻子白若雅一样挺起胸膛以英雄的姿态挡在人类的面前，光荣而伟大的死在你怪兽前进的脚步下，还是缩在这里混吃等死窝囊地践踏着她的荣耀死在病毒的感染下？”

安浮尘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将军转身凌厉地盯着他，大声喝道：“你怎么选择？是死在这儿，还是选择挺起胸膛，像个战士一样死在你的机甲里？！”

安浮尘的身体再次颤抖了一下，将军朝着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缓慢的走。他在等，在等一个答案。

时间过了好几分钟，他已经走到了直升机的面前，只需一步便能登上飞机，却迟迟没有踏出最后一步。

当他的脸上即将挂出失望表情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安浮尘的声音：“我……跟你走！”帕特考斯将军的脸上，终于是露出的笑容。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那个理想的答案，终于还是迎来了人类的第一英雄！

安浮尘在众人的目光下与帕特考斯将军一同登上直升机，直升机在黑夜中起航，前往机甲最后的战场，上海顶点基地。

飞机从黑夜飞到了黎明，在港口换乘了一辆客机，又飞行了一整天才抵达上海。

下飞机的时候，上海还在下着雨。自从末世开始后，幸存者的数量急剧减少，从全球加起来八十亿，如今已经减少到了不到两千万。

而作为三大聚集地之一的中国，如今也仅仅是只有五百多万人残存下来。

来接机的一队士兵抱着枪在大雨中站得笔挺，那队士兵中间，是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少女，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打着一把与娇小身体截然不同的大黑伞，手里抱着一大堆的文件，同时臂弯里也夹着一把伞。

将军与安浮尘一同走下飞机，少女急忙走过来，用伞遮住两人，同时将军从少女的臂弯里拿出另一把伞，打开与安浮尘并行。

边走，帕特考斯将军边向他介绍：“她是晚宁，我们这儿最聪明的。同时她也是主持修复三代及以下机甲的总设计师与总工程师。”

安浮尘听言，不由惊讶地看了看这个不过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如此年轻，居然能担任机甲修复工作的总设计师与总工程师，真是年轻有为。

当年，白若雅参与设计第三代机甲云龙时，虽然与这个少女同样是总设计师与总工程师，但那时候白若雅已经是二十四岁了，而且师从著名的核工程物理学家与机械动力学家。可这个少女，才十八岁的模样，居然就能担任总设计师，实在是让安浮尘大感惊讶。

接着，将军又向少女介绍：“晚宁，这位是安浮尘，当年三代机甲云龙的主驾驶。”

少女怯懦地抬头看了看安浮尘，接着退后到将军背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用中文低声耳语：“父亲，他……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是很不一样，儿时记忆里的安浮尘，英俊潇洒，即便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也会让人有一种如大山般宽厚的感觉。

而现在，她的英雄，居然已经变成了这般……风烛残年的模样！

他的头发已经斑驳，眼神空洞无神，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仿佛是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尸体！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啊！

安浮尘好奇地回头看向少女，很清秀可爱的脸，还有一点婴儿肥。皮肤白皙细腻，长而黑亮的柔顺直发披洒在两肩，戴着一副同样黑亮的方框眼镜。

他有一瞬的出神。

像，真像，太像了。这张脸，与白若雅至少有七分相似，只是白若雅永远都阳光活泼元气满满，而晚宁却腼腆怯懦。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回过神来，安浮尘又仔细打量了躲在帕特考斯将军身后的晚宁，除了脸，连身上那种书香墨浓的气息也十分相似，让安浮尘对她多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特殊的感觉。

他笑了笑，同样用中文朝她说：“怎么了，哪里不同？是很糟糕，还是比你想象中要更好？”

因为现在在世界各地都用英文交流的原因，安浮尘的中文几年不用都已经很生疏了，所以说起话来稍微有些生涩。

但晚宁却听懂了，俏脸微红，低着头从将军背后走过来，推了推眼镜小声开口：“其实……其实也没有很糟糕，很高兴认识你，安浮尘先生。”

说着，她红着脸伸出手，安浮尘礼节性地与她握了一下，布满老茧的古铜色皮肤与白皙细腻的小手成为鲜明的对比。

晚宁走到前方，对着武装直升机做了个请的姿势：“请登机吧，基地离机场很远，武装直升机的舒适性不太好，还请安浮尘先生谅解。”

安浮尘点点头登上直升机，晚宁又等帕特考斯将军登上飞机，这才收起伞最后一个踏上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