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相离木奶昔 著

19

沈淮安法场被救走的消息传进宫里时，隋宁正与我在床榻上缠绵。

他听到了，只略微顿了顿，又埋首在我脖颈间厮磨。

“姐姐，你爱我吗？”

我闭着眼，喘息着，攀附着，迎合着。

可他还不依不饶，“姐姐，睁开眼，看看我。”

我迷迷蒙蒙睁开眼，看到他极好看的脸上艳色无边，眼中淌着醉人春水。

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我。

“姐姐，我爱你。”

“姐姐，不管是韩彦之还是沈淮安，忘了他们。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姐姐，我怕冷，你抱抱我。”

“姐姐...姐姐...姐姐...”

夜夜痴缠，无休无止。

这天，他很早回来，身后跟着许多宫婢。

她们将手里的东西展开，是金光潋滟的凤冠霞帔，阳光一照，晃人心神。

“姐姐，喜欢吗？我说过会给你这世间最好的。”

隋宁的兴致勃勃地带着我看，时不时留意我神色。

“嫁给我，姐姐不开心吗？怎么也不笑一下。”

我回过神来，连忙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喜笑颜开，不顾那么多下人立在一旁，直接吻了过来。

“姐姐，之前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今后我们重新开始。整个后宫只有我和你，再生许多个孩子，热热闹闹的。”

他不住絮絮低语，臆想着那些美好未来，仿佛就要触手可及一样。

20

我数着立后大典的日子，一日一日，有些焦急起来。

终于在典礼前一天，京中传来八百里加急。

沈淮安率军一路南下，已直逼京城而来。

没有人知道沈淮安是如何调得动边军。

等大军攻破京城时，他独自一人闯进了太极殿。

他对着我伸出手，“阿念，我来接你了。”

一直将我抱在怀里的隋宁缓缓垂下了手。

“姐姐，兵符真的是你给他的？”

我漠无表情看他，点点头。

他一下子笑了，却又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先是韩彦之，再是沈淮安，姐姐，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爱我？”

爱你？

我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

然后甩开他的手，走向沈淮安，拔出他腰间佩刀。

那把刀不知饮过多少血，寒光闪闪，映着我身后沈淮安的影子。

我握紧刀，猛地抬手刺出。

这一招一式，私下里，我不知偷偷练了多久。

沈淮安眼中先是错愕，接着是迷茫不解。

随着胸口蔓延开的鲜血，他摔倒在地。

修长睫毛眨了眨，轻声问我：“阿念，为什么？”

我看了看他，又回首去看隋宁，蹲下身，用手指蘸着血，写了几个字。

韩彦之。

“阿念，原来你识字。”

是啊，我一直都识字。

从小到大，我被养做瘦马，诗书琴棋样样都学。

只不过还不曾见客，主家便犯了事，连带豢养的瘦马都一并被卖。

我怕被逼重操旧业，一直藏着拙，只有韩小将军知道。

他与我一起谱筝曲，读诗词，畅谈这天下。

只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太短暂了。

隋宁偷偷送出他要回京的消息，沈淮安亲自带人埋伏。

而告诉隋宁具体回京时间的人，就是我。

原来，我也是害死韩小将军的凶手之一。

隋宁和沈淮安都以为我不识字，从不设防。

我在皇宫，在沈府都看到过当初他们里应外合之中来往的书信。

凶手终归是要偿命的。

只是我有些没用，韩小将军这样光明磊落，我却要用见不得人的算计手段为他报仇。

21

大片大片的血氤氲开来。

沈淮安吃力地抬了抬手，想来拉我，却只碰到了我曳地的衣摆。

他牢牢攥住，用力到手指发白。

“阿念，你都是骗我的是吗？”

我想起他们曾经说过的话。

“难怪死得那么惨”，“被射成了个刺猬”。

想起了那扎入血肉的五十多个箭镞。

俯身握住他胸前的刀，用力向下按去。

血又喷涌而出，溅了我满身满脸。

之前我还从不曾知道，一个人会流这么多的血。

沈淮安望着我的眼睛终于暗了，他微微动了动嘴角。

声音几不可闻，可我还是听到了。

“阿念，对不起。”

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我转身看向隋宁，指着门外，对他笑了笑。

外面围着沈淮安的亲信，看到沈淮安死了，不会放过我和他。

他亦明白，过来握住我血淋淋的手。

“想不到竟然能和姐姐死在一起。”

他拉着我一步步走向门边，在要开门时，又顿住。

“姐姐，”他用衣袖擦干净我脸上的血，又仔仔细细端详，眸光流转，“这么久了，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我想了想。

其实，很久以前，我心里也曾有过那个苍白单薄的少年。

他的一声姐姐，我好冷，便让我整颗心酸涩疼痛。

他说要带我回的那个家，也曾是我最向往的梦。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梦碎了。

梦碎了就碎了，就像我的小兔子木雕，再怎样也拼凑不起来。

隋宁等不到回应，最终长长叹了口气，一把将门推开。

门外的侍卫看到满身是血的我们顿时拉满弓弦。

不知是谁先射出了第一箭，隋宁回身将我抱在怀里，挡住了之后所有铺天盖地的长箭。

“姐姐，”他吐了口血，跪倒在地，却仍抱着我，“你看，我中的箭是不是比韩彦之还多？”

“之前都是我的错，等到了来世，姐姐你别不要我。”

我愣愣望着他，眼角唇边全是他滴落下的血。

伸出手臂，我在地上摸索着。

终于摸到了锋利的箭镞，我握在掌心，用尽全力插进了喉咙。

一时间，我和隋宁的血淌在一起，缓缓弥漫开。

我最后又看了看他眼中汹涌而出的泪，张了张嘴。

可惜说不出话。

我想告诉他，若有来世，我再也不想遇见你，我要去一生一世好好陪我的韩小将军。

隋宁番外

1

隋宁做了十年太子，却是十年算计利用，十年如履薄冰。

他欲建功立业以稳固太子之位。

比如杀死齐国最有名的少年将军，韩彦之。

可惜谋划失败，他失手被俘，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做了个最低贱的俘虏，身上被烙下一生的耻辱。

当时他觉得自己大概活不下去了，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

她长得很好看，看他的眼睛里是关心和怜悯。

可这让隋宁更加羞耻不堪。

一个下贱的军妓，也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后来，为了活下去，他又不得不去找那个女人。

因为她是这里唯一对他有过善意的人。

那天晚上，他敲开门，伪装起所有的不屑与鄙薄，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我好冷。”

他嫌弃她脏，却忍不住倒在她怀里。

她吃力地抱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

隋宁抖了一下，觉得她的手很柔软，怀抱很温暖。

此后，隋宁就总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冯念。

冯念会把每日少得可怜的晚饭尽数给他。

会看到他受伤时，心疼地掉眼泪。

会在他夜里做噩梦时，整夜抱着他，陪着他。

会为他换伤药，洗衣服洗到双手伤痕累累。

会把所有她能拥有的东西全部给他。

冯念对他太好，好到让他觉得是别有用心。

他试探了几次，可发现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原来她只是很傻，还傻傻地喜欢自己。

隋宁心底泛起了厌恶与耻辱。

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梁国太子，她怎配肖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他一边心里极其鄙夷，一边又拼命想要得到她更多的喜欢。

于是，他骗她，说会带她一起回家，那里很美，像她一样温柔。

她听了，果然露出了向往之色。

隋宁暗中嗤笑。

真是傻，傻到竟然相信他愿意带个军妓回去。

2

那天晚上，被那些下等兵压在身下凌辱的时候，隋宁有想过死。

就在断绝了所有希望时，冯念来了。

那些人放了隋宁的条件是要冯念来换。

她犹豫了，呆呆地说不出话。

可隋宁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挣扎。

他说：“姐姐，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了。”

冯念心甘情愿地做了交换，被那些人拉走。

她最后只轻声嘱咐他快回去，她留的饭还温着。

隋宁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隐隐约约听到林子里传来她的哭声。

那晚她回来后，脸色煞白，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只吓坏了的小兔子，呆呆坐在角落里。

哦，更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