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死后的第十年以楠枝 著

18

距离我与韩菲菲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段时间，江渝每天都早早地回来，和我一起照顾南南。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这个月的月底。

我看着满满一个抽屉的信封，时间正好。

这天，江渝回来的比平时还要早，一回来便进了厨房，忙来忙去。

我去外面将南南的用品取回来，家里已经被他布置好了。

「林北，欢迎回来。」

红艳的玫瑰与音乐俗套又浪漫。

倒了红酒的高脚杯下，压着的是两张机票，时间是后天。

我看了眼江渝，笑起来。

所有的气氛都很好。

我们相对而坐，像是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就在我以为这个晚上能够独享二人世界的时候，江渝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韩菲菲。

我透过江渝手中的电话，听够听到韩菲菲痛苦的哀嚎。

她哭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说她好难受。

江渝看了一眼我，脸上的表情居然是犹豫不决。

「江哥，我好难受，在这边我人生地不熟，你能不能过来帮帮我？」

我听着音响中传来的动听的音乐，刚才觉得有多浪漫，现在就觉得有多刺耳。

我对上江渝的表情，我懂了。

「你去吧。」

「我把她送进医院就回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咱们的结婚纪念日的。」

说完这句话，他穿上衣服，就要离开。

我站在客厅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回头。

我微笑。

和平常上班的日子没有两样，可能下一秒还还会给他递上领带，让他在路上注意安全。

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音响中的音乐还在流淌。

我随手将它砸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过后，客厅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声音。

南南也被我这副样子吓到了，躲进了猫窝不敢出来。

我转身回了房间。

我知道，江渝不会回来了。

这场赌局，好像是韩菲菲赢了……

吗？

19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了信纸和笔。

落笔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难受。

脑海中的所有事情突然变得很乱，像一团乱麻。

我的头很疼很疼，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疼痛。

我强忍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一字一字地在纸上写下这封给江渝的最后一封信。

江渝：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谢谢你给我做了饭，我尝一口，很好吃。

你的玫瑰花和音乐我很喜欢。

还有，谢谢你还记得带我去江南。

我能够看到你为我做的这些，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江渝，我没有时间陪你一起去了。

眼泪滴落在纸上，将笔迹晕染一片。

可我的心里却丝毫没有悲伤，取而代之的是释怀。

而我的眼泪，一定是因为疼痛。

我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因为爱。

我只靠对江渝的爱而活。

但我对江渝的爱，在今天也全部消散。

为什么瞒着江渝，为什么对韩菲菲视而不见，为什么跟她打赌。

尽管韩菲菲能够得到江渝的关心，但对于江渝而言，死人才能够占据他心中的大部分位置。

江渝就算不爱我又如何？

反正这辈子他无法忘记我。

他对我有愧，我要让他内疚，和悔恨。

看着满满一抽屉的信封，突然开怀大笑了起来，只要我去世，我就算成功了。

只要他能看见我留给他的这些信件，我的计划就圆满成功了。

要不是现实不允许，我还真的想看看江渝看见这些东西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这场闹剧，因为我的死亡而走向高潮，接下来，就要看江渝和韩菲菲的了。

我走了，拿走了桌上的一张机票，还有家里的南南。

给江渝剩下的，除了那些信件，还有一本食谱。

他的胃不好，不能经常吃外面的饭菜，这也是我们自从结婚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点点记录的。

临走前，我又看了一眼家里，好像我的离开，让家里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20

江渝把韩菲菲送到了医院，挂好了点滴，准备回家。

却被韩菲菲抓住了衣袖，楚楚可怜地说：「江哥，陪陪我吧，我有些害怕。」

江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在家中的林北，他记得自己答应了林北一定会早一点回去的，但他还是犹豫了。

他知道，林北一定不会生气的。

就和前几次一样，林北一定会理解他的。

她是那样知情达理，一定不会责怪他。

以后自己给她带一个礼物，哄一哄就好了。

可是，江渝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好像林北即将离开他一样。

他看着韩菲菲的点滴，内心被恐慌笼罩，好不容易等到点滴结束，赶紧回了家。

路上，江渝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

林北那么爱他，一定会宽容，会理解他的。

江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客厅的灯没有关，他看见了地上的音响的残骸。

他食言了，林北生气了。

但到处都没有找到林北的身影。

餐桌上的菜都冷掉了，基本没有动过。

家里少了她的几件衣服，还有南南。

江渝以为她只是赌气自己去旅游了。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等她过几天回来，再和她道歉，和她说明情况。

可是等了一个星期，林北一直都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虽然桌子上的机票少了一张，但林北并没有使用那张。

林北的手机关机，江渝报了警，却依旧没有消息。

又等了几天，江渝接到了来自警察局的消息。

「我们查到林小姐将自己的财产全都转到了一张卡上，并且将这笔钱全部花在了疗养院。另外，林小姐之前经常去一家医院。」

恐慌一瞬间占据了江渝的全部身心，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暂的风平浪静之后掀起的惊涛骇浪。

江渝联系到了林北去的那家医院。

同时也看到了她的病例本。

脑癌晚期。

并且是半年前确诊的。

难怪林北这段时间瘦的这样快，难怪她的脸色变得如此糟糕，难怪……

可是，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

要是早一点说，他就可以……

可以干什么呢？

可以陪在她身边？然后一点点看着她死？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不但没有察觉，还与韩菲菲在一起，可真是一个混蛋啊。

从那之后，江渝发了疯似的找林北，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告诉他，林北去世了。

21

林北死在了北半球的一座海岛上。

江渝赶过去的时候，她的骨灰已经洒进了海里。

接待他的是林北的护工，年轻的女人对他的态度冷漠。

「这是林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在林北住过的房间，女人递给了江渝一个信封。

这就是林北写的最后一封信，她将它从家里的抽屉带了出来，并且在后面添了一些话。

江渝看着手中的信封，半天缓不过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整个屋子都变得暖洋洋的，但江渝坐在这里，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感觉到的冰冷。

他维持同一个姿势，一直到后半夜，才缓缓打开那个信封。

里面只有薄薄的两页纸。

看来林北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到最后想对他说的话，也只是两页纸罢了。

22

江渝，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临走前给爸爸充了一些医疗费，应该够用了。

这么多年谢谢你的照顾。

但以后我希望你能够经常去看看他，我有些不放心。

还有就是南南，我给它买了一些玩具，还在快递驿站没有取。

我之前就告诉你了，但你可能是工作太忙，没有记住。

我很开心，在最后的时间有南南陪着我，并不孤单。

可是现在我走了，南南没有人照顾，我便给它找了一个领养家庭，希望它也能够快快乐乐地度过接下来的时光。

23

短短的几行字，江渝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这封信上，写了林北的父亲，写了她捡回家中的那只猫。

唯独没有他。

这样看来，自己真的让她很失望。

到了最后，还是一句留给自己的话都没有。

江渝苦笑，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