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面者冷残河 著

我正想站起来，臭道士抬手压住我， 我只好僵硬坐下，愤愤不平的说：“我正要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偷我的钱包，我一定要回来。”

昨晚他们一起进来的是两个要饭的，现在只有一个，另一个不知上哪儿去了。

那跛子非要进来，餐馆老板拦着往外推，两人相持不下，厨房一伙计突然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只大铜勺，抡圆了砸在乞丐头上，鲜血顿时从头顶溢出来，乞丐半边衣服全湿透了。

我心里一阵报仇的解气，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他俩只是吵架，这店伙计太莽撞了，下这么狠的手。

臭道士说：“年轻人不知轻重，这下要倒大霉了。”

我以为乞丐会立刻还手，那乞丐翻坐在地上，任由血水不止，碰瓷似的一动不动。餐馆老板见打伤了人，只好找来绷带药粉，给他上药止血，乞丐也不阻拦，由着他忙乎。

血止住了，餐馆老板拿出两百块钱让乞丐走，乞丐也不客气，拿着钱就走。

乞丐走远了，老板把伙计狠狠训了一顿，那小伙子还有些愤愤不平，抱怨老板把钱糟蹋在要饭的身上。

围观的人很快散下来，我对臭道士说：“你说小伙子要倒霉，他这不是好好的吗？”

臭道士说：“这是时间没到，你注意到那乞丐的眼神没有，透着股狠厉，这种人有仇必报。小伙子对他下重手，他肯定会翻十倍还回来。”

我们出了饭馆，找了家便宜旅馆住下，臭道士十分抠门，为了省钱只开一间房，又是我打地铺他睡床上。任凭我怎么央求，等我补办了身份证，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还他，他暂时借钱我再去开一间房间，臭道士死活不肯。

我恨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我总不能去抢他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臭道士并非抠门，他这样做是另有目的，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先去了姑娘的纹身店，店里还没开门，臭道士又转悠到昨晚我们吃晚饭的餐馆，就看到一辆急救车呼啸着离去。

我暗暗觉得奇怪，看到餐馆老板忧愁的卸店门板，见到我俩，说：“抱歉，你们只能中午来了，早点的材料我还没准备好。”

臭道士说：“是不是你们小伙计出事了？”

老板眼前一亮，有些神秘的说：“伙计昨晚闹肚子，拉了一整晚，天没亮的时候，又发起高烧，人都烧糊涂了，拽着我老婆叫亲娘。我刚送他上救护车，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臭道士眉头紧锁，说：“你有看过他后背吗？”

老板茫然摇头，臭道士说：“你要是方便的话，带贫道去医院看他一眼，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那老板也不是个糊涂人，听出臭道士话里有蹊跷，急忙又关了店门，骑着他的破三轮车载着我们，直奔市医院。

我们赶到急救室，医生正对小伙计展开紧张急救，情况据说非常危险，臭道士不顾医生阻拦，冲进急救室，他掀开小伙计的衣服，只见他背上赫然有一块乌黑的掌印，像是刻意纹上去似的，非常诡异。

医生看到这枚掌印，也觉得很奇怪，臭道士突然掐了个法诀，在小伙计额上点了一指，然后掏出七枚银针，分刺他周身七大穴位，小伙计黑沉的脸色，黑气渐渐散去。

我注意到急诊室的监控设备上，小伙计的心跳变稳定了起来，医生将小伙计转到普通病房住下。

老板见识了臭道士这一手，知道遇见了高人，他又惊又喜，求臭道士救小伙计一命。原来老板和小伙计是甥舅关系，他外甥见他跟人动手，怕舅舅吃亏，不问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抡勺子，这才吃了大亏。

臭道士对店老板说：“既然他是你外甥，这个主你就能做，你先把他运回去，放在一间能晒到太阳的屋子里，我再帮他解咒。”

老板见识过臭道士的本事，对他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去办出院，医生苦劝无用，老板很快将小伙计拖了回去，安置在饭馆楼上一间屋子里。

经过我们这么一番折腾，到了正午时分，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小伙计躺在阳光下，一身热汗。臭道士取了一些朱砂点在伙计眉心和那枚掌印上，说来也怪，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只见伙计背上，升起一股淡淡的烟，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又惊又奇，臭道士总在我面前打嘴炮，这回我算是见识他真本事了。烟雾过去，伙计背上的焦黑色掌印淡了许多，臭道士交代老板说：“每日午时晒一个小时，月圆之夜，再照一个小时，这样循环一个月，他就能恢复了。”

店老板对我们千恩万谢，非要给我们三千块钱作为谢礼，臭道士拒绝了他的钱，他又打听臭道士的名字，臭道士被问烦了，透露他姓张。

我这才知道，臭道士是有名字的，店老板唤臭道士张仙人，我心想一直喊他臭道士也不是个事儿，也跟着喊张仙人。

我们从阁楼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店老板媳妇儿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又拿出陈年石花酒，我早上都没来得及吃，馋虫早被勾了起来，好一阵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店老板给我和张仙人拜了又拜，张仙人扶他起来，店老板说：“我李老实一辈子踏实做人，从来没得罪过谁，求问张仙人，害我外甥的到底是什么人？”

张仙人笑道：“李老实你也是聪明人，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是那乞丐。”

李老实哀叹不已，怪自己狗眼看人低，不应该拦那要饭的，他担心要饭的进来，影响其他食客，才不让他进门。

我们离开的时候，张仙人交代李老实，那乞丐报复性奇重，他外甥死了也就罢了，要他知道没死，还会横生枝节。他最好做一场假葬礼，外甥身体恢复后，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开这里，从此远走高飞，这事才真算了。

李老实一一记在心里，又送我们出门，我们走到街口，突然看到一个消瘦的倩影在人群中穿过，很快走进隔壁巷子里。我拔腿要追，张仙人拦住我说：“别心急，既然她在这一带活动，就好说了。”

李老实奇怪的说：“你认识这姑娘？”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李老实，也认识这姑娘不成，不禁又惊又喜。

我把李老实拉到街角一处废弃的门面房前，问他这姑娘的身份，李老实说：“真说起来，俺还跟她是老乡勒，一个地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