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嘘声,许错和薛突厥一齐色变。
薛突厥骤然调转马头,老脸涨得通红,凝目一瞧,许错正在百步开外,还牵着马往城门那里走,心想:“好个葛从周,竟让士兵起哄搅局!若我这样走了,反而更会折损我军士气!”这便从鞍后摘下轻弓,抽出一根箭矢,拉弓引箭,飕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去。
他终究也是军中大将,觉得在人背后放冷箭实在丢人,这一箭便没射向许错,而是射向许错牵的马儿。一箭射出,薛突厥手下不停,又发一箭,仍是射马。
此人长于骑射,这两箭先后射至,首一箭射中许错那匹马的马股,马儿吃痛,正要发足狂奔,第二箭便已射至,正扎进马儿左眼。马儿嘶鸣一声,偏着头,发了狂似的在原地尥蹶子打转。
骤然生变,对垒两军尚来不及反应,薛突厥却又发出一箭,然后双腿一夹,擎着弓箭,奔驰之中连连发射。
许错大叫糟糕,慌忙中就地一滚,躲过来箭。只是旁边马儿发狂,竟也迎头撞来。许错一咬牙,稳住心神,然后瞅准时机从马鞍上抽出横刀,反手一拖,在马颈上割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像箭一样飙射出来,马儿又扑腾了两下,蹄下打了个趔趄,轰然倒下。
薛突厥惊诧:“刀口好准!”手下不停,又连射三箭。
许错割下马背上的鞍具,抬到身前,咄咄咄,三箭钉在了鞍具上。
此时二人相距三十余步,薛突厥终究顾及颜面,便将弓箭抛了出去,伸手一探,将鞍侧束的白蜡杆大枪抽了出来。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枪者,本是百兵之中最难练的一门,骑马使枪更是难上加难,不过,若真练得好了,威力便就奇大。
一场舌战,竟演变成阵前单挑,许错大骂晦气,眼看薛突厥持枪冲来,赶紧稳住心神,侧身扎了个马步,双手握紧横刀,蓄力待发,脚下缓缓挪步,以便让薛突厥冲过来时,自己处于马的左侧。
薛突厥暗自叫了声好,心说:“好架势!可惜日悬东天,他必须站在我的左侧,背向日头,才能避免日光晃眼。这他可就必死了!”右手握紧枪尾,左手虚托枪身,准备冲到许错跟前时,一枪将其扎出个窟窿。
骑枪刺左,最是容易发力,也便于校正准头(左撇子反之)。出枪之时,若对方露出半分空袭,枪尖也能像毒龙一般溜过去。即便这一招未中,也有后招,单臂握住枪尾,回身一抡,便是一记回马枪,腕力大者,还可在最后时刻抖腕,扎、点、刺、拨,于细微处生出变化,威力极大。只是纵马出枪,呼吸间便错身而过,机会稍纵即逝,因此能否有所斩获,还要看双方的功力如何。不过许错徒步,薛突厥骑马,自然是薛突厥占了优势。
马蹄翻飞卷起一路沙尘,眨眼间薛突厥已纵马奔至许错面前三步远。
许错暴喝一声,扭腰横跨出一步,由马头之左来到右侧,右手握紧刀柄,左臂抵住刀背,寒光闪处,一半刀刃没入马腹。
刀锋顶着骏马前冲之势,划出一道一尺长的口子,进而割断了马鞍的束带。
薛突厥大惊失色,他的枪尖对准左侧,已经来不及变招,而且马鞍一松,身子便不稳了,眼看就要坠马,间不容发之际,只得右手前推,用枪尾撞向许错额头。
这一记根本没能发力,但借着马儿奔腾的势头,仍有千钧之力。
许错连忙低头闪躲,但还是被枪尾打中额角,只觉眼前一花,脑袋像是炸开来一样,仰面倒了下去。
马鞍一松,薛突厥也从马背上滑了下来,可一只脚却别在马蹬里,腿一紧,却是头先摔向地面。
薛突厥连忙缩头,双肩一拢,用肩后皮肉最厚实的部位着地,总算没跌断骨头。
可他左脚还别在马蹬里,马儿向前一蹿,又将他拽了起来。大腿根处刺啦一声,筋骨撕裂,剧痛难当。
这时马儿也前腿一软,扑倒在地,向前摔出了三丈多远,肠子流了一地。
薛突厥摔得全身散架似的,垂死挣扎的马儿又把后蹄蹬了过来,正蹬在他的胸口上。
幸而他久经沙场,倒地之时竟然还能自保,收腹含胸,将马蹄蹬来的力道卸去大半,但胸口仍是一阵剧痛,擦着地面飞出一丈,“噗哧”喷出一口黑血。
这短暂一战,惊得两军鸦雀无声,庞大的战场上竟然没有一丝声响,静得吓人。
许错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五脏六腑也翻滚起来,一股股酸水直往嗓子眼顶,心想:“明明是我胜了半招,这般躺下去,却好像两败俱伤似的。”心智不清之际,争强好胜的性子作祟,竟也不顾伤势,一翻身,双手撑着地缓缓爬了起来,而后一挺腰杆,如旗杆一般卓然直立。
梁军欢呼沸腾。
葛从周大喜,喝令道:“出城击敌!”
城门大开,牙将贺德伦率领早已备好的八百精锐骑军从各个突门冲出,于城下汇聚一处。
卢龙军正要发射箭矢,却见贺德伦的骑军忽然化作长蛇阵,两人一排,拖成一线。
猝不及防之下,卢龙军来不及协调,忽然一起发箭,数千箭矢不约而同射向长蛇之首。
因箭矢射得过于密集,杀伤有限,贺德伦的骑军便如一道长虹贯日,轰然杀进卢龙军阵势。
这时在运河一线守备的陈章也领两百骑军冲出码头,只见陈章披赤甲、跨白马,手端一柄板斧,一马当先直捣卢龙军右军。
卢龙军的一队陌刀手结成方阵,旗号一挥,方阵转向,面朝陈章杀来的方向,兵卒沉腰扎马,握紧了手中的斩马陌刀。
陈章转瞬杀至阵前,前排兵卒正要挥刀,却见陈章胯下白马忽然纵跃而起,从前排两个兵卒的中间飞驰而过,真如白驹过隙一般,马儿前蹄刚刚落地,陈章便挥出板斧,左右各劈一记,两个兵卒的人头便飞了出去。
别军骑兵随后奔至,竟然一头撞进卢龙军右军,虽然己方落马者众多,但也同时将这一块方阵冲垮。
葛从周在城头上看到此景,暗骂:“简直混帐!带着骑兵这般直撞陌刀手的方阵,当你的人和马都是铁打的?”眼看贺德伦也是一般不要命的横冲直撞,卢龙军前锋军节节退后,挤压着中军的阵势,迫使卢龙军将军奴调上,拖着攻城器械后撤。
葛从周当机立断,下令敞开全部城门门道,全军出城。
大军源源不断从城中奔出,其中一小队人马将许错和薛突厥一起抬进了城。
卢龙军旗号、鼓号齐开,调整军阵布置,又调了三队陌刀手补充右军,这才拖住了陈章的别军。这时梁军主力在城下集结成阵,大踏步前进,两军阵势的锋面撞在一处,一时间人仰马翻,杀声四起。
卢龙军为了挽回局势,派出部将王郐郎,领五百骑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绕过战阵,直奔县城城门。
梁军将士见敌军突袭后方,攻势顿了一下。
葛从周立刻下了城头,带一队亲卫出城迎战,离城时下令:“关城门,若有败回者,一律射死!”然后便领兵出城。
王郐郎以为自己即将得手,却见城门中奔出一队梁军,驰在最前的那员汴将一马当先,咆哮道:“葛从周来也!”
王郐郎一怔:“主将岂能随随便便出城?这是诈我,不必理会。”于是继续向前。
双方迎面疾驰,瞬息间两相遭遇,王郐郎这才看清来的正是葛从周,呼吸一紧,关于葛从周的种种传奇事迹一下子占据心头,还未缓过神来,葛从周已来到面前,一道黑影从手中挥出,砰的一声,将王郐郎从马背上打飞了出去。
这一路卢龙军见葛从周如此神力,登时魂飞魄散,只待宰杀,毫无还击之力。
《荣耀大唐》的文笔有些小浪漫,有些文字真的值得研究和收藏,仔细阅读之后会回味无穷。已经被阳东成功圈粉,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