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小树万物春 著

05

今天我同往日一样按照老师的要求在放学之后去档案室提交材料，刚放好资料就被一群女生围堵上来。

为首的女生是五班的夏英，身后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她叫来帮忙的。

夏英的事儿我多少知道一点。

她是年级组长的女儿，本来成绩也算好，但是无心学习，把精力都放在了别的地方，成绩一路下滑到五班。

夏英在二班的时候就喜欢沈江洲了，但是沈江洲从不给他正脸看。

今天她找人来堵我，肯定是看我最近和沈江洲走得近了些。

“你张晓晓也不过如此。除了学习成绩好点，长得也没那么好看，一天天还嚣张跋扈不知道沈江洲看上你哪儿了。”

？自小到大，她还是头一个说我长得不好看的。

我也懒得和这种人浪费口舌。

众所周知。在高中里，学习好的优等生本就和这些混混一样的人玩不到一起去。

我推开夏英就想往外走，但她却一把把我拽回来推到了后边的书架上，档案和材料一下子掉下来砸到了我的头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无数根跳绳的抽打不由分说的落到我的身上。

我吃痛得很，以一敌五想必是难逃一劫。

“你还想跑？然后在沈江洲面前装绿茶，说我们欺负你？”

“难道不是吗？”

夏英应该带头欺负过不少老实人，她没想到我会顶嘴，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随后又是清脆的一记巴掌声。

我心头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夏英侧着脸，而周延正站在旁边，没有表情的面孔看起来有几分冷峻。

随后赶来的是沈江洲和姜歌，沈江洲看见夏英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警告了她，如果她再瞎来便不会再给她好果子吃。

正是要强的年纪，尽管做错了事，少女的脸面哪里挂的住这样的警告，夏英哭着跑了出去。

我质疑不要把事情闹大，这段事情便也告了一段落。

我们蹲在地上一起收拾档案室的资料，我时不时偷偷看向周延。

我知道，他并不讨厌我。

“你带她去医务室，我先回去了。”

我眼疾手快抓住要把我扔给沈江洲的周延，眼神示意我浑身都很疼。

“你说过的，你力气最大，只有你能背得动我。”

毕竟是他上次说过的话，他拿我也没办法，只好背起我去医务室。

06

天色不早了，我紧紧抓着周延的衣袖生怕他丢下我一个人。

“校医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什么药该抹，什么药该吃，怎么吃……”

“她们打你你不知道还手？！”

“平时的气势都去哪儿了，全用来欺负我了？”

“……”

“？”周延满脸问号的看着我。

“你该帮我涂药了。”

我巴巴地望着周延，“她们打的是我的背，我自己真的够不到。”

“你知道的，我不跟我爸妈一起住，所以我自己……”

我能明显感受到周延的手僵了一下，刚刚校医开完药已经下班了，让我们俩在急诊部休息完自己回家。

所以，目前只有周延一个人可以帮我上药。

周延的脸肉眼可见的在变红，我脱下校服外套搭在周延腿上，作势要掀起上衣。

周延盯着我的眼睛一个急转弯将视线拐向钟表，大气不敢出。

正巧姜歌处理完档案室的东西赶过来，一把拉住我要脱衣服的手，“你们这是要干嘛！不行，还早啊，还早！！！”

我憋笑看向周延，周延把校服外套披到我的肩膀上，头都不抬撂下一句“我先走了”火速冲出医务室。

我咯咯儿的笑出声。

周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

那件事之后，我们俩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高三下学期，班长由于学业原因辞去了职位，周延学习好但是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我就顺位当起了班长。

班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我来干，高三的作业比较多，提交的材料也多，只要一下课我就在教室和办公室之间来回跑。

所以我能和周延搭话的时间就更少了。

我向来手笨，但是当上班长之后从来没有出过错，因为总有人给我善后。

周延嘴上不说，但是我都知道。

上次，我去拿英语试卷落到老师桌子上的记分册，是周延帮我拿回来的。

上上次，我着急给班主任送学生资料不小心弄洒了水，是周延帮我拖的地。

再上上次，我强忍着肚子痛去档案室整理练习册，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有一杯打好的热水。

周延为了不让我发现是他，特地打完水跑去厕所躲着。

可是我半路返回教室去拿漏下的试卷，正巧看到周延正拿着我的水杯出门。

周延为我做的事都被我偷偷压进心底，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他相处着，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默契，悄无声息，不可捉摸。

07

眼看高三下学期也过了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学业压力，周延时常会脱离我们的小队伍。

今天好不容易凑齐了四个人，我们一起商量要不要考一个相同的大学。

我和周延是学校的前两名，姜歌和沈江洲也在学校的前三十名以内，所以当我说出要不要一起考K市大学的时候，大家还是十分同意的。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周延。

他说他还没想好。

可是K市大学是全国顶尖的大学，而周延是全校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他不去K大又该去哪儿呢。我们没有追问。

生活就是这样，一边回忆，一边继续，从来不肯真正停留。

转眼间就到了在家备考的最后一个半月。

备考的前一个月我都没有见到周延的影子，直到快结束的时候听姜歌说周延回来了。

我赶紧跑到小卖部，站在巷口看着周延，他修长的背影子然一身。

我想跑过去叫他，却木讷地不知如何开口，竟然找不到任何话题。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身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转身抬头看到了沈江洲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在大过年的时候沈江洲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并不住在这个小镇上，我也没有细问。

沈江洲顺着我脑袋的方向看去，再等我转过身，周延已经进了里屋。

望着空旷的门口，我的内心发酸，沈江洲貌似是看穿了我的表情。

“周延？你是来找他的？”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他说清楚吧，如果现在不说出来，以后也许会后悔的。”

沈江洲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跟我讲话，他的话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我就会真的会再也见不到周延。

沈江洲说完拍了拍我的脑袋就走了。

我拿起手机给周延发了条消息，约他在我们的小树面前见面。

今天早上刚下过雪，雪下的不大，中午这会儿已经结上了冰，我嘱咐周延路上小心自己却摔了个大马趴。

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可能是这几日没有见到周延，突然见到他的激动，也有可能是真的摔得很疼。

正巧周延从身后过来，我还趴在地上，他把我拎起来，他拿手在我脸上轻擦，语气无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这样亲昵的动作和语气让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快得令人抓不住。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在家里，也不告诉我们？”

周延显然是猜到了我会这么问，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定定地看着我，唇角抿得很紧，却没有丝毫动作。

气氛一时间僵持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妥协“去看了故人，现在回来了。”

“那你还会走嘛？”

我强自镇定地问出这句话，眼前像有水雾开始蒸腾。

我是真的害怕他会离开我，无论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心理上的隔阂。

他沉默了片刻。

“应该吧。”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作轻松的无谓。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我的脑袋像一瞬间停止了全部思考，等回过神时，我已经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眼泪还是在不停地流，大片大片的水渍浸湿了他的衣服。

“周延，我喜欢你。”

他身体僵硬了一下，不出声，也没有伸出手环住我。

没有得到周延的回应，我抓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

我能听到周延的心跳很快，但是倔强的少年肯定不会承认。

他扶着我的双臂让我远离他的胸膛，怔怔的看着我。

“晓晓，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不会有未来……”

喉头像被哽住，我并没有对今天的表白抱有多大的希望，像沈江洲说的一样，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罢了。

我努力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冲周延说“我不着急，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未来的。”

听了这句话，周延的眼角突然泛红，有泪光在少年的眼睛里闪烁。

他笑着轻轻点头，没再说话。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牵着他手的感觉，在一个绿意盎然的五月，我们站在亲手栽的小树旁边，像极了告白成功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