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眼睛泛红,但仍旧尽力维持着神色,看见我在看皇祖母留给我的书,便不敢说话。
我放下书轻笑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何况是如今的我们。”
“如今我们就是富贵险中求,你们可千万不能冒失。”
菱花和白纾自幼在宫里长大,我不担心她们在权利倾轧中保命的技能,只担心她们关心则乱,被人趁机寻了纰漏。
菱花和白纾默默点了点头。
我懒懒依在榻上,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是如今我们所有人都要小心谨慎。”
“别叫人寻了错处打杀了才是。”
菱花愣愣:“二皇子?”
“大幽民风开放,他以浪荡美貌之名,引诱其他权贵觊觎我,我一个不慎就会被人算计了,然后被他乱扣罪名,到时候不止我声名尽毁,母国也会跟着受辱。”
闻言,二人皆沉了脸色。
菱花默了一默:“那这几日二皇子总是对殿下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
白纾冷哼一声:“你莫不是当真了?”
“我在皇帝面前一口咬定与他有私,引他爹疑心他,拓跋宗不肯辩,是知道愈辩愈黑,索性将嘴闭上,若我清白尽毁,拓跋宗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跟我反目成仇,即便到时候他一剑杀了我,别人也怪不得他丝毫。”
“这个狗男人,真的好想一刀砍死他。”菱花气得只骂。
“好歹殿下您是他的发妻,他怎么能如此?”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拓跋宗啊,小丫头,以后可警醒着些。”
避免她们成惊弓之鸟,我又忙开解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只需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事你们不必操心,本公主我也不是吃素的。”
菱花怔然许久,涕泪滑落:“殿下我们还是想法子赶紧逃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天地之大,没有地方可以容下一个卫长平安稳度日。
公主之尊,便是无穷无尽的争斗。
大幽规矩,婚后一月新妇参加家宴,褪红衣,着宫裙,进宫拜见帝后。
我一改往日娇媚,将一双凤目勾画得凌然生姿,铮铮不可侵犯。
我和拓跋宗到时,其余的皇子妃嫔都已到了。
我行了大礼,便挺直了背脊站立,任由众人打量窥探。
一身宝相庄严、灿然生光,以震慑那些轻贱浮薄的目光。
老皇帝注目许久,方才笑道:“不愧是能让我宗儿无心朝政的人,你二人既夫妻情深,就赶紧抓紧时间给我生个孙儿吧。”
拓跋宗虽面色不动,周身的气息却明显一冷。
皇帝让他和我生儿子,语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故作娇羞,躲在他身后浅笑。
他躬身称是,带着我落座。
老皇帝状似无意笑言:“孤幼时听闻卫国艳后,以容貌倾倒世人,可惜孤未逢时,今日看见二皇子妃之姿,以后一众叔伯,也不薄孤没见过世面了。”
他话音辅落,年纪小的还好,年长一些的大幽权贵已露出轻薄的笑意来。
甚至有人看了我一眼道:“听闻艳后当年回眸一笑,迷晕了南疆王身边随从。后来,艳后离世,南疆王万念俱灰,着人挖了艳后的坟墓,将她偷去了南疆呢!”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已是哄然大笑起来。
我愤怒至极,指甲在袖中扣紧在手心里。
他们口中的艳后是我驾崩多年的皇祖母。
皇祖母之事,一向是我卫国宫闱密辛,我出降前知晓其中隐秘。
当年我皇祖父醉心修道,突然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的羸弱卫国。
卫国一时虎狼环伺,成了诸国垂涎欲滴的盘中餐,皇祖母凭着无双美貌,和过人的手腕,以女子之身、皇后之身,周旋于各方君主,保得一国安宁。
这样保国的确不体面,可彼时民不聊生,皇祖母若不舍身,只怕卫国此时不复存在。
父皇即位后,皇祖母退居慈宁宫,三日不到便溘然长逝了。
当时的幽国皇帝,也是皇祖母的入幕之宾,被皇祖母迷得神魂颠倒。
皇祖母薨后,幽国皇帝便发了疯似的赶往卫国,未料半途坠马而死。
眼前这一位位叔伯们便是当年那段荒唐事的见证人。
我气恨至极,强压着心中怒火道:“我皇祖母薨逝后,安眠于地宫,想必您不曾去过卫国,也是可惜,若有来日,不如盛游几处,倒也多些世面谈资。”
大幽大多是粗莽汉子,我一番话说的不算千回百转,那人到底也琢磨了一瞬,才知我笑他没见过世面,登时发怒,几步冲过来,抬手就要打我。
我冷冷捏住他的手腕:“你是什么人?”
这人年岁看起来比台上的老皇帝还要大些,大幽王爷不论年龄辈分,谁也不服谁,自然也没个高低礼法。
我眯起眼睛,一群莽夫,挑唆起来想必不难。
在他开口前,我又道:“本宫是卫国长公主,幽国二皇子妃!您这一掌,确定要打吗?”
这人终于面露迟疑之色。
转眼看了看一旁面容冷肃的拓跋宗,悻悻抽回了手。
我顺势缓缓将在座一众男子环视:“大幽男子,的确地位崇高,但也只可随意打骂自己的姬妾,老爷伯如此年长,还要伸手相掴,难道…”
我看向拓跋宗,冷笑道:“难道诸位,是觊觎二皇子的女人?”
众人不敢言声,拓跋宗静笑不语,仿佛在等着我下一步所为。
我眸光流转,即便拓跋宗失去老皇帝信重,但现下看来,他在大幽的权威依旧不可估量。
但是幽国却不是铜墙铁壁,分而画之亦无不可。
我恭恭敬敬向老皇帝行了大礼:“父王,儿臣今日冲撞权贵,是不知礼数,自愿去神明殿罚跪,但儿臣妾来了大幽数日,甚觉孤单,不若父王再为郎君册上几位大幽贵女。平日于儿臣作伴,岂不好?”
老皇帝眉峰微动,我知晓,他自然是愿意向拓跋宗的府里钉钉子的。
而拓跋宗身边有了其他女人,我才好做事。
果然,老皇帝才要开口应允,拓跋宗却看了我一眼道:“父王,晨起二皇子妃因儿臣碰了婢女的手,与儿臣闹了别扭,这是跟您告状呢,您若是现在册了美人给儿臣,只怕她要向卫国使臣说咱们欺负她。”
拓跋宗说罢,一把拦过我,贴着我耳边故作柔声细语:“你就别再生气了,日后我院里头的伺候全随你安排。”
拓跋宗四两拨千斤,正大光明惧内,老皇帝神情不明,深深看着我和他,不再说什么。
我心中气极,笑得越发娇柔。
这个狗东西完全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拓跋宗打蛇随棍上,亦是一眼春水地搂我入座,也不要美姬侑酒,只与我对斟对饮,当众上演夫妻情深,如胶似漆的戏码。
只怕今日一宴之后,唱衰拓跋宗的声音只会愈发明目张胆,如浪高起。
他含情脉脉将半杯残酒抵在我的唇边,我静静凝望着他深琥珀般的眸心。
此刻只有我们彼此相知,胜负由谁,不过是看谁技高一筹罢了。
我微微启唇,轻轻啜着大幽烈酒,想起当年我逼迫父皇立我为长公主,手刃宠妃那日。
宠妃低笑咒我:“他日你为妃妾,下场定如本宫今日,本宫就在阴曹地府看着你来时,胸口也多上一个血窟窿。”
她有些说对了,落在拓跋宗手中,我之后说不定还真能如了她所愿。
但是,我必将倾尽一切,拉上他一起下地府。
现下来看,是我被动了些。
在仇人的地盘上求生存本就艰难。
所以我只能将与他夫妻缘分延长,而后伺机而动。
或许,此刻的我应当学学皇祖母,在一个男人手中妄图谋生,不如先谋他的心……
都说《长公主威武》挺好看的,我也来凑凑热闹,看后果断入坑,是好看没错了。情节上比较吸引人,真的很佩服十年灯可以写出这样的故事,再者白纾拓跋宗等人物形象很饱满,比较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