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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馆最新章节更新推荐阅读第9章

2021-07-08 11:36:43 作者:岳峻
  • 麻将馆 麻将馆

    麻将,或许是人类智商、情商的最佳载体。长篇小说《麻将馆》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社会转型期的风俗画卷。麻将馆是个小世界,人们在这里打牌赌钱,冥冥之中被什么左右着;世界是个大麻将馆,人们在这里押宝赌运,红尘之中想驾驭着什么。中秋节前夕,大发麻将馆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何老板有点难于招架:儿子卫新民前一段在澳门赌场豪赌了一把,一夜就输掉了500多万元。这个消息走漏后,十几个债主一窝蜂似地飞来讨要借款。黑脸和瘦猴精由于一张牌是否打出由吵架升级为拳脚演练,黑脸把瘦猴精当沙袋打得血头血脸……瘦猴精的老婆李巧英来麻将馆找到何老板,要闹个三长两短。市土地局副局长田和平在麻将馆打100元的小锅时,进来市纪检委的三个人,叫田和平到外边说几句话。田和平一出门就被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从两边夹紧,把个田局长就塞进车里……美女周芳芳与市土地局副局长田和平的权色交易,黑脸与瘦猴精的互不相让,刘黎明与牛牛的恩恩怨怨,阎王爷的“白手起家”……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语言简洁明快,幽默诙谐,给人一种艺术的享受。

    岳峻 状态:连载中 类型: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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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馆》 章节介绍

这部叫做《麻将馆》的小说在岳峻的笔下被赋予了灵魂,每一个人物都很有个性,不同于其他小说,本文被塑造的很真实,情感上比较细腻,第9章讲的是:第八章“九妹”的解围说起来,李贵宝曾因打麻将吃过不少苦头。有件事情,他一直藏着掖着,轻易不愿对牌友们讲......

《麻将馆》 第八章 “九妹”的解围 在线试读

第八章 “九妹”的解围

说起来,李贵宝曾因打麻将吃过不少苦头。有件事情,他一直藏着掖着,轻易不愿对牌友们讲,那就是因打麻将被派出所拘留的败兴事儿。

在横岭村,他算人们心目中的一个人物,以前曾当过生产小队长,心眼儿灵活,有种担当意识,人缘也不错。可就是和后来的村委主任寇毛小尿不到一个夜壶里。尿不到一个夜壶里的原因是因为村里的“农业生态园”建设,廉价占了他和十几个村民的耕地。

从南方来了个大老板,对横岭村的某个地方感兴趣。几顿杯来盏往后,寇主任拿村里的几百亩土地和大老板联手搞“农业生态园”建设。

对这事,李贵宝有点不服气,挑头告到乡里,想让乡里给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去了几次,好不容易见了乡长的面。在乡长办公室里,陈乡长不冷不淡地哼哼了几句,“搞生态园是好事嘛,这是毛小主任为村里办的好事呵。至于他的工作方式,是有些简单粗暴。哪天见了,我批评他一下,好事一定要办实,实事一定要办好,群众利益无小事嘛。没啥事,你们就回吧。”说罢,又添了一句:“这个毛小,狗儿的。看我有机会怎么收拾他。”

一听乡长打官腔的口气,李贵宝心里盘算着,乡里看来不行,估计陈乡长早就让毛小和老板的酒给灌晕啦。到县里反映吧,不信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第二天上午,李贵宝领着几个人到圆山县政府信访局去反映情况,还好,县信访局一名副局长看了他们递交的书面材料后,眉宇间就拧成个“川”字。他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得向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请示一下,看如何解决更为妥当。不管怎样,村里、乡里这样对待村民上访的态度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吧,材料我都看了,先放在这儿。你们先回村等几天,到时候再通知你们。”

听了副局长的安排,李贵宝他们几个人先回了村里等县里的通知,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月,泥牛入海,化成泥汤了。

一边是慢腾腾的踢皮球,一边是热火朝天。

“农业生态园”建设的进度很快,没几天的功夫,“轰隆轰隆”的炮声掀翻了沙石,半夜里还闹腾得村里人睡不好觉。几十辆大吨位的卡车、七八台挖掘机昼夜不停地运作着……直径两公里的一个大坑就摆在那里,马路边、大坑的四周堆放着成堆成堆的沙石,路上的粉尘被大卡车碾压得有半尺多厚。一刮大风时,方圆多少里的地方都是飞沙打脸,灰蒙蒙一片……

这搞得是啥生态园? 县里的音讯要等到猴年马月?

一天上午,李贵宝和几个人坐着一辆工具车准备再到县信访局,找那个副局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工具车刚出了村口,前面有十几个年轻人就拦住了工具车。

这十几个年轻人,年龄都在二十三、四岁左右,上身都一律穿着黑衣,头上一律理着寸头,鼻梁上一律架着墨镜,手里一律拿着短棒。这些人横在工具车前面,短棒在手里晃荡着。

嗯?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短棒队”?

在圆山县一带,短棒队的名气很大,打起人来下手狠,不是卸胳膊就是卸腿。听说十几万元买一条胳膊,二十万买一条腿。一次,短棒队把一个人的腿给打断了,他们把那人拉在县医院门口,抬起来扔在台阶上,同时扔下二十万元现金,对医院的人说:“给这个人看看。”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带的人们,只要谈起短棒队来,难免心惊肉跳,面如土色。

此时,一见这些人拦路,李贵宝的脑袋里“嗡”了一声,其他几个人坐在车里,悄悄地看着车外的短棒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你们,下来一个人!”一个后生用短棒指着车玻璃命令道。

李贵宝看了看几个人,自己给自己鼓了鼓气,说:“我下去看看。”他硬着头皮打开车门走下去,脸上陪着笑:“各位好汉,有啥吩咐?请说。”

“你是领头的?”

李贵宝点了点头。

“告诉你,识相点。再胡闹,他妈的!留胳膊留腿打声招呼。现在回村去!”

这阵势!好汉不吃眼前亏。李贵宝点了点头,“好,好,好。”

那个后生上半身没动,脑袋摆了一下。

另一个后生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弯腰就把工具车的轮胎放了气。

李贵宝见一只轮胎瘪了,不由地“哎”了一声,问道:“你咋……”

“嗯?想咋?” 那个后生冷笑了一声,一短棒就朝李贵宝的脑袋劈来。

李贵宝赶忙躲闪,躲过了脑袋却没躲过肩膀。

“噼!”

李贵宝的右膀像被卸了似的,疼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告诉你,这他妈的还是客气的。再胡闹,哼!”那个后生嚼了嚼嘴巴,嘴里飞出块口香糖,噼地唾在李贵宝的鼻梁上——像个白色的痦子。

李贵宝用左手把那个“白痦子”拨下来扔在路上。

后生们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

李贵宝到县里上访的计划暂时受阻,就像工具车瘪了的那个轮胎。他们几个人只好步行往村里走。

回村的路上,一个人的裤裆湿漉漉的一片。

李贵宝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还疼得钻心。他想,还没出村口,短棒队咋就知道了风声?

有个人问道:“宝哥,不碍事吧?”

“没什么。”他瞧了一眼那人的裤裆,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心里沉甸甸的。

那个湿了裤裆的人结结巴巴地对他说:“宝哥,这……事情,这事我……我以后就……就不想搅和了。”

李贵宝点了点头,他没再说啥,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村里许多人家房屋上被炮声不断震落的瓦片,还有那可怜的土地占用赔偿费……再一个,这事怎么走漏的风声?

一天上午,李贵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路上的粉尘半尺多高,淹没了脚面,鞋里面灌进了许多粉尘,咯得脚很难受。路两旁堆放着成片的挖出来的砂石。来到生态园建设工地旁,他坐在一片砂石上,磕了磕鞋里的粉尘,然后穿起鞋,从高处往那个大坑里看。

那个大坑里,几台装载机的马达吼叫着,正往几十吨的大卡车里装着煤炭,另外的拉煤车在旁边等着。

看着看着,他心里骂道:这他妈的明明是挖煤,哪里是搞生态园建设?这裸露的砂石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也风化不了,植被毁了,附近的土地都裂开了缝……

老子豁出去啦,别人不告,我告!

一天清晨,李贵宝谁也没告,怕再给走漏风声。他早早地起床,出门后没搭乘什么车辆,孤身一人步行着来到县信访局。

还是那位副局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

副局长款款地说:“老李,你反映的事情,我跟副县长汇报了。横岭沟搞生态园建设是经过县里、市里同意批准的,咱们要小局服从大局呃。”

李贵宝说:“局长,他们哪里是搞生态园?他们是挖煤呀。不信,你去看看。大卡车一车几十吨几十吨的装,往外拉煤。”

“是吗?生态园建设过程中,遇到了煤炭是好事嘛。”副局长说:“嘿嘿,这还可以增加咱们县里的税收,搂草打兔子嘛。”

“这是挂羊头卖狗肉。你们这里如果不管,我就到市里反映情况。”

“老兄,听我句话,不用跑了,你到市里也是白搭,生态园建设的报告早打到市里。”

李贵宝没有再多坐,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很沮丧。

县里的头头很快就知道有人在一根筋似的告生态园的状,而且还准备到市里告。

这个头头拿起电话把县公安局局长叫到了办公室。头头说:“有个李贵宝?和生态园建设过不去,是不是这人有啥毛病?查查!”

“这好办,县长。”公安局局长说着掏出了手机,坐在沙发上给乡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说:“县长,这个李贵宝呀……”

“他有没有经济问题?”

“没有。”

“没有?生活作风问题?”

公安局局长摇了摇头。

“嗯?没有软肋?”

“县长,据了解,这家伙爱打麻将。”局长笑了笑回答。

“这就好,你安排一下,把他关上几天,看他再蹦跶。”

局长点了点头。

之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李贵宝被一个熟人热情相邀,几个人在村一家小酒馆里打麻将,牌刚转了几圈,抓赌的踢开门就来了,几个人被逮了个正着。这几乎是鸡窝里捉小鸡,没半点儿悬念。

当天晚上,在县拘留所的号子里,李贵宝在床上躺着想心事。突然,一条床单猛地飞在他的脸上,眼前一片漆黑。他刚“啊呀”了一声,床单外面就飞来了雨点般的拳头与脚掌,他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此刻,脑袋下面的其他部位都成了后娘养的,来不及护了,也不管是谁的拳头与脚掌来伺候……

第二天上午,其他三个人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门。

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走了,再看看自家,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在身上挂着……他醒悟过来:这他妈的都是生态园给惹的祸,有人还设了个套,逗我往里钻。

之后就是问话。

一个人叫他的名字:“贵宝!”

“到。”

“这几天滋味咋样?”

“还能咋样?”

“……以后敢不敢舌头寡淡了?”

“啊呀,不敢了,这几天,在这里多吃了点盐,舌头不敢寡淡了。”

“噢,那就好。今天就可以出去了。哎,记得明天把罚款交来,三千元。”

李贵宝无奈地点了点头。

唉,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说着不想,咋又想啦?以后不想了,他在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可他的回忆,总是不听他的告诫。他想,或许落下心病了。

从麻将馆出来,在回家的路上,李贵宝努力地摆脱了往事的纠缠,哼哼着小调走着,让心情爽点。天空也蓝了,马路两旁的建筑物也显得更漂亮了,不再是前几天那么灰不溜秋的。看见路边的菜摊子,顺便买了些土豆、青菜、西红柿。回到家门口时,他想了想,于是,眉毛就绾了个疙瘩,脸就比平时拉长了一些。

老婆正在厨房忙着做晚饭,见他早早地回来了,特别是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些蔬菜,就“嗯”了一声,问道:“今天咋啦?稀罕呀。还买了点蔬菜?”

他没有回答蔬菜的话题,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老婆子,出去转了转,唉——没啥转头。”把塑料袋子放下后,懒洋洋地把身子窝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老婆走过来问:“哪不舒服了?”

李贵宝指了指胸口:“这里。”

“心脏不舒服?”老婆有点儿紧张。

“你咒我。”他不冷不热地说。

热脸蹭了个冷屁股,老婆不再理他,撅着嘴到厨房炒菜去了。

李贵宝原是圆山县横岭沟的一个农民。

横岭沟煤藏量很大,且煤层较浅。村里有几个胆大的村民偷开黑口子(煤窑)发财了,吃香喝辣,买车修房,财大气粗,让人眼气。村里又有几个效仿者刚开了几天黑口子,就被县里来的稽查队逮走喝米汤去啦,他刚刚萌发的发财梦受到了惊忧。

一次,他在自家的土窑里想挖个地窖储存白菜土豆什么的,还没挖几筐土,就挖出了黑乎乎的东西。直觉告诉他,该他发财了。看着捧在手里的煤,他想,你们当官的有权,用笊篱捞,我一个平头百姓就用筷子挑点吃吧,反正都是锅里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在土窑前用木栏围成个猪圈,花高价从外面买回三头半大不小的猪儿开始养猪。地里的农活、庄稼也没甚兴趣去料理啦,一门心思就是“养猪”。可怜那三头花猪每天半死不活,瘦骨伶仃,他却王八走了鳖运。白天“养猪”,夜间雇人挖煤。挖煤前,先把三只猪儿赶开,圈在一边,然后小三轮或卡车就直接开在他家门前装煤。

村里一些同病相怜的相互帮衬,给点辛苦费,有的人白天负责“消息树”,有的人黑夜专管送鸡毛信……齐心协力,想方设法地对付县里来的稽查队。

有一天下午,几个稽查队员来到李贵宝的院门前转悠。一个队员低头看着什么。

李贵宝过去一看,心呼地就提到嗓子眼。他赶忙掏出烟来给几个稽查队员敬烟,人家都摆摆手。李贵宝说:“来,来来。好烟,有个亲戚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前几天过来看我给我的,大家尝尝。”说着硬塞给他们每人一支香烟。

一听说李贵宝有个亲戚在省委工作,一个稽查队员就眼里发光,问道:“噢?亲戚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哪个处工作嘞?”

李贵宝老婆站在一边,心呼咚呼咚地跳着,面如土色,这可如何是好?只见李贵宝抽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说:“我外甥,还年轻,大学毕业后刚考过去。”

“年轻人?在组织部工作那可是个好单位,将来有前途。”那个稽查队员对李贵宝说:“你忙,我们到别处转转。”

稽查队的人走后,妻子问他:“外甥在什么部工作?”

李贵宝没好气地说:“哼!胡诌的。看看——这地上还有这些东西,差点露馅!赶紧扫了!”

妻子看了看地面,见地面上有稀稀拉拉的没扫干净的煤粒。她“呀”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回院里拿扫帚,嘴里叨念着:“怎么粗心呢?”

就这样干了两年,李贵宝实打实地赚了1000多万元。有了钱后,他就不想再住这满山满沟浑身窟窿,井干河断的小山村了,他看见别人到北京、海南岛买房,摇身一变为城里人,心里盘算了盘算,也到白马市区购置了房产,村里人变成了城里的闲人。

人闲了,总得找点活儿干,要不心里憋得慌。老婆料理家务,他的任务是早晨遛溜狗,上午出去转转,下午和晚上就“嫁给”了麻将馆。

李贵宝的老婆由于多年操劳,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晚上只要有点动静就心惊肉跳,就失眠。前几年,半夜三更在菜窖里偷偷挖煤,怕人家稽查队来逮给折腾下的毛病。如今,虽然家里不再半夜起来偷偷挖煤了,但一听到丈夫打麻将半夜三更回家闹出一点响声,心里还是咕咚咕咚地闹得慌。

一天晚上,李贵宝打麻将回家回得迟,尽管他蹑手蹑脚的,还是把老婆给惊醒了。

老婆在床上揉着眼睛,发着牢骚:“唉,跟你半辈了,我这人不图吃,不图穿,就图黑夜能睡个囫囵觉,就这一点点要求,你还不让。我看你干脆掐死我,就当以前挖黑口子时闹了个塌方,把我砸啦。”

听老婆这么说,李贵宝的心就有点发软。他点了一支烟,想想老婆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辛辛苦苦了多半辈子,人家图个啥?算啦,这打麻将打得让老伴不得安生。于是,红口白牙就给老婆保证:“孩他妈,你说的对。我,我也想通了,从今往后,不再打麻将了,行不?”

老婆看着他,笑着说:“噢,只要你依了这一点,别的我都依你。”

和老婆达成协议后的头天下午,他午休起床后就溜达到御花园广场。看看那些老头老太太们在一个角落里唱戏,台上哼哼叽叽的腔调他说啥也听不进去,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后,掉转屁股走了。又到其它地方转悠,转着转着,路旁一堆老头们下象棋。他对象棋也不怎么喜欢,看了一会儿象棋,就又回到广场看小娃娃们摇摇晃晃地学走步……终于熬到天色不早了,然后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再等着吃饭,再等着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遛狗时,碰见个熟人,他问人家搬到市里来住后每天干啥。

那人也是从他们那条山沟里出来的老乡。那人说:“现在,咱们那里实在不是人住的地方,地里到处塌陷,庄稼都长不好。南河的河水也断流了,硫磺沟里草木不生。一个挖煤,一个炼硫磺,把个村子给毁了。有钱的有本事的都远走高飞嘞……我看了看这痰气,我也走吧。来这里后,妻子摆个烟酒小铺子,能挣几个算几个。我呢,上午出来遛遛狗,下午就到麻将馆打牌呗。”

“南河断流了?”听说南河断流了,李贵宝就觉得有点惋惜,那条村里的小河曾给他许多童年的欢乐,春天在河里捉鱼,夏天在河里戏水,秋天在河里听蛙鸣,冬天在河上溜冰。他说:“我走的时候还流着呢。”

“刚断流了。你说,这里戳个洞,那里戳个洞,水都漏了。唉,都是私挖乱采闹腾的。”那人说。

一说私挖乱采,李贵宝就岔开话题:“哎,你在哪个麻将馆打牌?”说着,他给老乡递过一支烟。两人的鼻孔就变成了烟窗。

“我,我在那个……那个迎宾麻将馆,250的锅,250就250吧,反正咱也是个‘二百五’。哈哈。你呢?”

“我在大发麻将馆,离家近,远嫖近赌嘛,嘿嘿。在麻将馆呀……哎,你的手气咋样?”

“还凑付,输输赢赢的,就那么回事。”那人回答。

一说到打牌,李贵宝就来了精神,他的话匣子打开了:“这时间,不打麻将吧,它过得太慢啦,干啥一直等。昨天下午,我到广场看这,这不对劲。看那,那不顺眼。你说说,不打打麻将,浑身不知让那股筋给抽得难受。”

老乡很同情他,“是,是的。麻将这玩意,谁发明的?让人打是误事,不打是手痒痒。”

“哈哈哈。”李贵宝开怀大笑着,脑袋忽颠了几下,“说得好!”

老乡说:“听说,祁三小在北京闹了个笑话。”

“啥笑话?”

“他到北京看房,准备买套房子。那天,三小穿的很一般,邋里邋遢的。三小用咱圆山普通话问房子多少钱一套。一个姑娘看了看三小,有点爱理不理。三小说牛啥?连你一块儿也买了,回家给我抹桌子去。人家说你耍流氓。他瞪起眼来,谁耍流氓?售楼经理过来说大叔,什么情况?他说售楼小姐小看谁?我买一个单元。售楼经理一听,愣啦,啥?一个单元?三小气哼哼地点点头。啊呀!大爷!快坐,快坐。我们的不对,大爷别计较,对不起啦大爷。售楼经理扭头一嗓子,上好茶!……喝了一口茶,三小对经理说,派几个人跟给我到后备箱拿钱,要一栋!说着三小擤了把鼻涕就甩在地板上,售楼的也不嫌脏啦。牛啦。哈哈,现在呀,北京的、省城的、海南的售楼部,只要一听说来了说圆山普通话的,都点头哈腰,都忙不迭地叫大爷。”

“哈哈,这年头,手里只要有钱,叫大爷?人们恨不得叫你爷。”李贵宝说:“钱呐……”

这时,老乡手里牵着的那条小狗把脑袋一伸一缩的,对主人和陌生人的道啦很不满意,一只爪子不停地在地上捯着土,不愿给他们继续讲演的机会。小狗见自己捯土没奏效,就拿出撒手锏,仰起脑袋来,爪子在下面不停地捯着土,眼睛朝上瞪着陌生人,“汪汪……汪汪……汪汪……”

两人才顾上低头看,看着小狗火急火燎的样子,都笑了。

午休起床后,打开电视,李贵宝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音量放得很低,把手机音量却放到最大,然后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的屏幕,播啥演啥没兴趣去计较,眼睛时不时地瞅一眼放在沙发上的那个手机。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火红的花儿……”手机铃终于唱开了歌。

他兴奋地拿起手机,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宝——哥,宝哥你现在干嘛?”

“啊呀,三妹呵……干嘛?还能干嘛?在家嘛,看电视……什么?晚上跳舞?嘿嘿,我不会。嗯?你教我跳呀?啊呀呀!你看我笨腿笨脚的……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哪——那好吧。”接了电话后,李贵宝摇了摇头,显得自己很笨。

刚放下手机一会儿,“九妹九妹”地又唱开了。

“噢,兰花呀,你在哪?公园,哪个公园?啊,那里风景好,现在过去看劲舞表演?呀,算了吧,我不爱看,也不爱跳舞,看给崴了脚什么的……在家,在家看电视呐……明天,哪——明天学学就学一下。好、好、好,我挂了啊?”

“九妹九妹……”手机还挺忙乎。

“哟,是二蛋他妈,逛街嘞?好。多转转,什么?噢,对、对。闷在家里时间长了不好,时间长了,闹不好就怕闷出啥病来,你说的对。你一个人转吧,好,咱俩改日再转?一定,嗯。”

“九妹九妹……”

接了这几个电话后,他心里美滋滋的,老婆子,你看看,你看看,嘿嘿。他扭头朝厨房瞄了瞄,老伴在那里正忙乎着家务活。

“九妹九妹……”

李贵宝又拿起了手机……

“嗯?这九妹九妹的,还有完没完?”老伴听着听着就有点不耐烦了。

当李贵宝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地接了几个电话之后,老伴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在厨房一边干家务活,一边琢磨着:这男人呀,你不让他爱这,他或许就爱那。哎呀,与其让他跳舞逛街看电影,还不如就让他打牌吧。跳舞,不就是成天和瘙娘们一起搂搂抱抱,说说笑笑,眉来眼去?日久生情呀,不给你闹出点洋相来才怪。原先村里那几个半路离婚的,不就是让跳舞给闹的?大人舒服了,孩子遭殃了。想了半天,她横下心,还是我受点苦,让着点他,唉……老伴在围裙上擦抹着湿漉漉的两只手,走过来问道:“哎,听见都是女的打的,这是咋啦?”

李贵宝看了看老婆,把身子往沙发上一仰,笑了笑,说:“嘿嘿,没啥没啥,都是些早上出去遛狗,上午转广场认识的。没办法呀,人家给打过来,你说,咱不能不接吧?”他摇了摇头,显得自己很委屈,很无奈。

他显得越不在乎,老伴儿心里就越嘀咕。

“这个……这个……”老伴嗫嚅着,站在地上迟疑了一会儿才松了口:“罢罢罢,我看这样吧,你下午,还是打麻将,省得给咱惹出啥事来。我就纳闷啦,麻将那东西,比火柴盒还小的方块块,咋就让你着迷?有一条啊,晚上吃了饭,你得早点儿回来,要不折腾得我睡不好觉,半夜三更的……”

听老伴松了口,李贵宝从沙发上慢慢地站起来,一手托着下巴,像个石雕,思考了半天,然后无奈地说:“好吧。以后……以后我一定按领导说的办,下午打麻将,晚上早点儿回家。”

“我,还领导?为了打个麻将,你呀……”老伴摇了摇头,朝厨房走去。

大发麻将馆,何老板见了那几个女牌友,就悄悄问:“那事办了没?”

几个女的都笑了笑。是的,何老板求她们帮的这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几个人也只是拔通了李贵宝的手机,叫一声“宝哥”就挂了机,余下的戏就由宝哥一个人对着空手机来唱了,至于这出戏唱好唱砸,就看他的演技如何。

谁知李老兄还很有表演的天賦。一接通手机后,就唉声叹气……就眉飞色舞……就婉言谢绝……在老伴面前,把自己打扮得活脱脱的,好像人家一会儿也离不开他,完全是一群小媳妇心目中的偶像。

其实,在老实巴脚的老伴眼里,他还算个香饽饽。对于那些女牌友来说,她们平时并没想多看他一眼。

散布谣言的,想博取眼球;制造假象的,想浑水摸鱼。

当刘黎明从外地旅游回到大发麻将馆时,一上二楼就看见有个穿白褂子的人正往衣架上挂吊瓶。瘦猴精的左手掌上,一块白胶布固定着针头输着液,这家伙的右手摸牌,打牌,嘴里还叼着支烟,两眼被缭绕的烟气熏得直忽眨,让人看见也替他累得慌。

见刘黎明回来了,牌友们有的朝他笑笑,有的和他打招呼,问这问那。黑脸光着膀子,挥了一下胳膊说:“明爷走了七八天,气色看起来越来越好。”

刘黎明见黑脸胳膊上纹了个墨蓝色图案,笑着问:“哎,胳膊上爬了个蝎子?”

黑脸得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瘦猴精不想拉下话:“嗨,纹身的就怕天热。自从胳膊上有了个蝎子,人家打牌时,你看,就光膀子。”

“啥时也少不了个你!”黑脸朝瘦猴精撇了撇嘴。

这两人,一会儿一个酒壶里喝酒,哥长哥短的。一会儿尿尿时,哪根筋若是不顺了,就尿不到一个夜壶里。

看到这些,刘黎明便打断他们的对话,“看,给你们带回点东西。”说着,他从包里把宁夏买回的枸杞分别给了黑脸、瘦猴精、赵长胜等几个关系不错的牌友,“几位,宁夏特产,大补啊,知道你们正需要。”

黑脸接过一包枸杞,翻过来掉过去看了看,点点头,“嘿嘿,明爷想的周到,男人到了咱这年龄就该补补,不补不行了。不行了就头等残废。”

周芳芳伸手指了指正在往吊瓶里配液体的大夫,对黑脸说:“你别讲课啦,人家大夫在场。”

“嘿嘿,我这都是好心,教导一下猴精。”黑脸笑着说。

对此,瘦猴精不屑一顾:“哼哼,少来这一套。打牌吧,不说话怕人把你当哑巴?看人家明爷,来实的,宁夏枸杞带回来了,这才叫热情,这才叫关心。不像某些同志,光知道练嘴,还瞅个空儿抢别人的红包。”

“是吗?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到东北一趟,回来时给你带不回根虎鞭,也得带回根鹿鞭,让你啃着吃。”

“行,只要你能带回虎鞭还是鹿鞭,我,就在这里当着大伙儿的面,咬着吃。”说着瘦猴精用右手擤了一下流出来的清水鼻涕,一扬手甩在地上,接着又伸手去摸牌。

黒脸“哎”了一声,急忙伸手架住瘦猴精的那只胳膊,“哎哎,这可不行。你看你,刚擤了鼻涕又摸牌,还讲不讲卫生,嗯?”然后转身叫道:“老板!拿过些卫生纸来,瘦猴精来例假啦。”

人们轰笑起来。

瘦猴精也笑了,他剜了黑脸一眼:“就你多嘴!”

何老板拿着一卷卫生纸走过来,撕了一长条递给瘦猴精。

瘦猴精拿着纸擦了擦留在鼻子上嘴巴上的残留物,把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看着何老板,卖着好:“嘿嘿,老板呀,你看看,咱这……咱这是轻伤不下火线,为老板多收台费做贡献呐。”

“看,看看,人家多会说话。老板,他想过瘾,反而卖着好,为了你多、收、台、费。”黑脸看着老板,一字一顿,忽颠了四下脑袋,像吃米的小鸡。

瘦猴精看着黑脸的样子,“你是咋?想吃米?”

“我想吃肉。”

何老板看见黑脸偷偷地瞄人家芳芳,嗤嗤地笑了笑。

这时,大夫在衣架旁配好了液体,她对何老板说:“老板,快输完液时就叫我。”

“好的。”何老板答道。

大夫转过身来,轻轻地嘱咐着瘦猴精:“注意点哦,别把针头弄歪了。”

瘦猴精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嗯,给大夫添麻烦啦,谢谢啊。”

“瘦猴精这办法不错,搂草打兔子,啥也不误。”刘黎明夸奖着。

瘦猴精笑了笑,“输液干等,这多好,不知不觉就输完了。”

黑脸说:“对对对。不知不觉就输完了——口袋里装多少?”说着探过头来瞧瘦猴精的上衣口袋。

“去!话一到你狗嘴里就变味。”

黑脸看了看瘦猴精,捂着嘴嘿嘿嘿地笑,仿佛讨了很大的便宜。

这家小诊所就在麻将馆的隔壁。

今天下午来麻将馆前,瘦猴精原想到诊所拿点感冒药。那个女大夫看了一下,说是重感冒,得输液。

输液就输吧,妻子安排的本来就是来这里输液。

隔壁麻将馆里牌子的哗啦声传过来,这声音把瘦猴精的心里搅得直痒痒。他改变了主意,厚着脸皮央求着大夫:“大夫,大夫,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到麻将馆给我输液?我嘛,哈哈,我想,我想一边输液一边打牌,啥也不耽搁。”

“ 嗯?”大夫抬头看了看瘦猴精,“告诉你啊,你这可是重感冒,需要好好休息。现在都这样了,还想着打麻将?”

“嘿嘿,大夫,没事。咱嘛,不不,我这人贱,嘿嘿。只要一打牌,浑身就来劲儿。”说着,瘦猴精用手抺了抺鼻子,他觉得自己的鼻孔里即将有一股什么清凌凌的东西,想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要滑溜出来……

大夫看着瘦猴精的样子,由不得发笑,“哈哈哈,哪——好吧。你先去吧,等会儿我配好药,拿上输液的就过去。”

“大夫,过去时就……就别拿输液架子啦,麻将馆有几个衣架子,能挂瓶子。哪——大夫,我先上去了啊?”他谦虚地征求着大夫的意见,可怜巴巴的样子,生怕大夫半途变卦。

大夫笑着揺摇头,又点了点头:“唉——你们这些打麻将的,七窍就迷了一窍。”

见大夫同意了,瘦猴精心里很爽,于是对大夫点头哈腰着:“嗨嗨,理解万岁,理解万岁。”说着,他的后腿还未出了诊所这个门,前脚就迈进了麻将馆的那个门。

看着瘦猴精风急火燎的样子,大夫和诊所里的其他患者都乐了,咋了这是?莫非打牌比吸料子还让人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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